薛淩回到家的時候,剛好可以開飯。
她給眾人打了招呼,轉身回臥室換衣服。
家裡老人年邁,孩子們都還小。
程煥然叮囑過所有的家人,但凡去外頭回來,儘量將外衣換下來。如果來不及換,就不要主動去抱孩子們。
自那時候起,眾人基本上都養成出門回來就換家居服的習慣,而且回來第一時間就換衣服,不會在客廳或走廊逗留太久。
薛淩快步回了更衣室,匆匆換衣服。
“媳婦!”程天源在外頭喊。
薛淩拉開門走出去,一邊洗手一邊笑問:“是不是來問理由呀?不用問,他們自己也說不上來。”
程天源眉頭微蹙:“都幾十歲的人了,該怎麼做還弄不清楚!”
“不是不清楚。”薛淩歎氣道:“也許是太清楚了吧。”
程天源也湊上前洗手,問:“阿衡也這麼說?”
薛淩點點頭:“都說不想改變現狀,過去的都通通過去了,現在他們是親人,是一家人。他們會互相照顧,互相看顧作伴,但不想複婚。”
“複婚後不也一樣嗎?”程天源忍不住提醒:“你有沒有跟他們說這是小涵的希望?”
薛淩答:“當然有。他們都清楚小涵心裡頭的想法,還跟我說小涵跟他們提過暗示過無數遍,隻是他們還是不想。”
“為什麼啊?”程天源想不明白:“既然能為了小涵將就重聚在一起,何必偏偏差了最後這一步?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
薛淩苦笑搖頭:“我也這麼問了。阿衡說,他可以為女兒做到許多許多,甚至連老命都拿出來護住女兒,但有些事他真的是做不到。阿芳說了,她對不起女兒,沒法所有事情都按女兒的心願去做,她很是抱歉。”
程天源愣住了,沒再開口。
薛淩低低歎氣,壓低嗓音:“傷疤再怎麼淡下來,痕跡仍可能清晰可見。有些傷害一旦造成了,即便不痛了,不難受了,但它真真實實存在過。他們彼此不說,但不代表一切就會雨過天晴,一切就能完美如初。”
“……嗯。”程天源輕輕點頭。
薛淩甩了甩手,抽出一張紙巾慢悠悠擦著。
“阿衡還說,小涵這孩子缺失了幾年母愛,所以阿芳一味兒寵著她,其中多半是出於內疚和虧欠的心理。他還說,這些年來小涵有爸媽疼,有長輩疼,生活環境十分優渥,所以她過得十分順利,幾乎沒任何波折。他說,月滿則虧,人滿則損。留一些遺憾和無奈給女兒,也許不是什麼壞事。”
程天源聽得有些心累:“小涵是他們的女兒,他自己跟小涵解釋去吧。”
“彆這樣。”薛淩低笑:“阿衡這麼說也不無道理。”
程天源擦著手,丟紙巾進垃圾桶。
“他還說了什麼?”
薛淩壓低嗓音:“他說,他最近想找律師幫他擬定一份遺囑,還讓我幫一幫他。”
程天源:“……”
接著,他皺眉怒斥:“他是不是瘋
了?!他現在才幾歲?!比我還小好幾歲,他著什麼急!之瀾叔還活得好好的!輪得到他嗎?!”
薛淩溫聲:“彆這麼說他,他隻是未雨綢繆罷了。他明白自己肩上還有責任,老母親雖然走了,可老父親仍在。他的寶貝女兒還沒有成家立業,還需要他大力把關,擬遺囑隻是以防萬一而已。”
“那也沒必要這麼急吧。”程天源道:“他隻是腿腳風濕病嚴重,但也不是什麼重病呀。”
薛淩解釋:“他說了,嬸嬸沒什麼征兆,突然就沒了,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還說,上周他的一個老朋友突然鬨心梗,在送去醫院的途中不幸去世。年紀不算大,也就六十多歲,誰都料想不到,他自己肯定也想不到。他的一眾兒女爭奪家產,鬨得一個個反目成仇,最終還得靠法庭來判決。他說我在好多年前就分割了財產,把一切都整得明明白白,兒女們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以後不可能會鬨起來。所以,他要趁著自己思維清晰的時候,先擬定一份遺囑。”
“嗯。”程天源總算理解過來,道:“那就隨他吧。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受打擊太大……”
“他說——他還要給阿芳留一份錢。”薛淩打斷他,低聲:“現在安排大概是一根手指。”
程天源疑惑問:“一個億?”
薛淩點點頭:“他說,不知道他們誰先走。如果是他先走,那這筆錢足夠能讓阿芳的
晚年生活過得滋潤舒適。至於其他資產多數都歸小涵,如果阿芳花剩下,到時也歸小涵所有。”
程天源忍不住問:“他——他當初投資療養院的時候,身邊的錢不花得七七八八嗎?這麼快就賺回來了?”
“剩下兩三根手指吧。”薛淩解釋:“他身邊的固定資產也能值兩三億。另外,療養院他占了一半的股份,現在年年都有盈利,攢起來自然也不會少。”
程天源略有些意外:“他對阿芳其實還是……很好的。知曉她的基礎病多,必須有極好的養老條件,所以給她備了一份這麼龐大的錢。”
薛淩點點頭:“而且,他還請求我幫一個忙。他留給小涵的錢都由我管著,小涵暫時隻得到一些小錢和物業資產。他還讓我不許告訴小涵。”
程天源挑了挑眉,問:“為什麼?那什麼時候還給小涵?”
“不知道。”薛淩解釋:“他說了,隻是暫時的擬定,不確定什麼時候能用上。如果到時女兒表現出色,他也許提前將一切都給她。但如果他早些走,小涵若是遇不到良人,我至少能幫著把把關,不會讓那孩子日子過得淒淒慘慘。有些錢能傍身,就不會過得差。”
程天源不知想到了什麼,啞然失笑。
“奇了怪了……他怎麼不交給阿桓夫妻倆?多半是信得過你能幫小涵把住關。小涵那孩子看著溫順乖巧,心思卻七彎八繞,除了你能降住她,其他
人都不行。”
薛淩卻很是無奈:“我呀,這是一件事剛跑完腿,又被塞了另一件大事!真夠嗆啊!”
程天源低笑:“能者多勞嘛。走,咱們吃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