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率先發問:“多貴來著?有沒有能合葬的大墓?”
陳民搖頭:“這我可不知道。剛才不說了嗎?山地剛剛拍賣出去,還得等人家開發商來投資搞起來。”
“……環境挺好的。”王青顯然也心動了,“這邊離城裡也不遠。”
陳民忍不住問:“嫂子,虎哥,你們打算百年之後回來榮城這邊安葬吧?”
“當然啊!”阿虎搶先答:“咱們是榮城人,自然得葬在這邊啊。隻是現在城裡的墓園環境不咋地,擁擠得很,四周都是廠房啥的,看著汙染蠻大的。俺們年輕的時候辛苦奮鬥,好不容易不用過上大通鋪的日子。老了死了,哪裡受得了擠成沙丁魚似的一塊塊小碑!還是買在郊區好些——這邊就挺好的。”
大家都已經上了歲數,談起這樣的話題絲毫不需要避諱,甚至是用商量向往的語氣。
陳民解釋道:“如果要回榮城老家,我確實不支持去城裡買墓地。這邊山靈水秀,空氣好,環境也好,離城裡也就十幾分鐘的車程,根本算不得遠。既然要回來,還不如來這邊買,到時咱們不如買一塊兒,還能就個伴兒。”
“哈哈哈!”阿虎大笑:“不錯!好主意!
每天能嘮嘮嗑,日子也會更容易過一些。”
“人都沒了。”程天源好笑調侃:“還談什麼過日子?能不能嘮嗑不知道,但湊一塊兒這個建議還是蠻不錯的。”
阿虎連忙問:“阿源,你要不要來湊熱鬨呀?如果看著喜歡,不如買上幾個連成一排。”
程天源略有些遲疑,道:“我還不確定,得跟我媳婦商量一下。”
陳民搖頭:“阿源壓根用不上。他的老家就在程家村,那邊有自個的山地,本村的村民都能上山葬下,沒任何限製。他的爸媽都葬在山上,他以後應該也會回來吧。”
“不一定。”程天源低笑:“淩淩可能想留在帝都。我也想留在帝都。之前聽阿衡說過,他們的療養院附近有一個新墓園剛剛開放,環境頗不錯。後來嬸嬸去世就是葬在那邊。淩淩托阿衡去問問,說要選幾塊地方寬敞的買下來。”
阿虎忍不住勸道:“你是榮城人,還是落葉歸根好些吧。”
程天源睨他一眼,解釋:“不是我沒家鄉情懷,是我……我想跟我媳婦葬一塊兒。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孩子們現在都在帝都就業生活,以後應該也不會離開帝都。離她近些,離孩子們近些,比什麼都
重要。”
“也對。”阿虎咕噥:“離孩子們近些,孩子清明重陽才能去看你們。如果離得上千裡遠,來去得三個小時飛機忒麻煩。一開始可能一兩年來一趟,時間長了,估摸幾年都沒法來一趟。”
陳民好笑調侃:“都死了沒了,剩下一點兒骨頭——你還指望啥呀?來不來,來得多不多?你還當你自個能知道啊?”
眾人哈哈哈大笑。
王青歪著腦袋看著老伴,低聲:“……咱回來吧。在附近買,跟阿民就個伴兒。”
“好。”阿虎讚同點頭:“反正咱倆生生死死都要在一塊兒。這邊是咱們的老家,咱們還是落葉歸根好些。”
陳民提議:“那等人家來開發了,我先去問問看。如果有合適寬敞的,再跟你們說一聲。”
“好嘞!”阿虎笑道:“這事就拜托你了!先買下來妥當些。上了歲數,誰知道哪一天就要走呀!孩子們不會管這樣的事,他們顧著忙自個的。咱還是把自個該準備的都通通準備好,省得將來靠他們搞,咱們不滿意。”
陳民附和點頭:“我也是這般想,所以才想著提前去關注一下,身邊有錢就先買下。如果寬裕一些,還能多買幾個當投資。
”
“啥玩意都投資!”阿虎笑罵:“你是不是缺錢啊?想錢想瘋了!”
陳民哈哈笑道:“不是嘛!現在這種關於土地或房產的,基本都是年年漲。既然買下就能漲,順手做最後一波投資,賣得出去就賺,賣不出去自個用,不挺好的嗎?反正誰最後不是埋黃土裡呀?”
眾人都哈哈大笑!
程天源禁不住感慨:“一晃咱們都滿頭灰白……以前是對著滔滔江水喝酒,豪情萬丈談著以後要乾啥乾啥。現在年紀大了,坐著都得找東西靠著,而且隻能對著青山黃土討論該找墓地了。”
“是啊!”阿虎撇撇嘴:“沒法子。那句話咋說來著——人生自古誰無死。是這樣不?”
王青點點頭。
阿虎繼續道:“人嘛,誰都得死。到了咱們這個年紀,啥都乾過嘗過,酸甜苦辣鹹都吃過。不怕啥了,真的。啥都能看淡。”
陳民忍不住勸好友:“阿源,要不你跟嫂子商量商量吧。咱們以後整一排當鄰居,也挺不錯的。”
“不了。”程天源解釋:“如果要回榮城這邊,那我也隻能回程家村那邊。那邊畢竟是我們老程家的老根據地。但我還是傾向帝都那邊。”
阿虎笑道:“嫂子在哪兒,他就要跟去哪兒。”
程天源輕笑:“我跟我爸媽的想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受傳統文化影響比較深。他們有落葉歸根的想法,我尊重他們。不過,我大半生都在帝都那邊,以後應該也會在那邊終老。淩淩她應該也是。既然這樣,就近埋下就行,隻要能跟她在一塊兒,在哪兒我都無所謂。”
阿虎忍不住問老伴,“那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王青微笑答:“生同衾,死同穴。”
“對對對!”阿虎哈哈笑道:“就是這一句!咱老輩人的浪漫!”
陳民眉眼帶著明顯的羨慕,低聲:“這可不是現在那些恐婚恐育年輕人能理解的……”
“他們當然沒法理解。”程天源低歎:“社會發展了,物質條件非常好,人的壓力就越發大。現在的年輕人不愛承擔責任,越發注重自我。婚姻越是講條件,愛情越是物質化,婚姻就越不可能穩定牢固。蓋同一張被,想法卻都不一樣。整天張口閉口離婚,又怎麼可能惦念死了都要葬一塊兒?”
陳民苦笑連連:“我身邊的三個孩子……整天說連談戀愛都沒動力——真夠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