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說,這名推門而入的紅衣女子,自然就是盛宇商行的大小姐,上官君怡的親侄女,上官明月。
而她口中的“他”究竟意指何人,自是不言而喻。
“你來得剛好。”上官君怡抬起右臂,水筍般的食指對著床榻上的乾屍輕輕一點,“可以見到他最後一麵。”
聽見“最後一麵”這四個字,上官明月登時花容失色,三步並作兩步,踉踉蹌蹌地搶到床邊,如水雙眸緊緊凝視著乾屍平靜的麵容,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這是鐘文?”
良久之後,她才緩緩轉頭看向上官君怡,聲音顫抖著問道。
言語間,她緊緊瞪視著自家姑姑的嬌豔紅唇,隻盼能從對方口中聽見否認的答案。
“是。”
然而,上官君怡的回答,卻猶如當頭一棒,險些將她震暈當場。
“他、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上官明月迷迷糊糊地說道,卻不知自己這般發問,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他與一個上古魔頭交手。”上官君怡卻還是耐心地回答道,“被打成重傷,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殊不知每一次提及此事,她內心的傷疤都會被撕裂開來,重新經曆一次難以忍受的心靈創傷。
“能、能救麼?”
上官明月脫口而出道。
上官君怡沉默不答。
上官明月轉而看向正拿右手摁在鐘文胸口的尹寧兒:“尹姑娘,能救麼?”
尹寧兒臉色一黯,螓首緩緩轉向另一側,同樣默不作聲。
無言的沉默,往往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上官明月心思機敏,如何還不明白兩人的意思,她隻覺心底哇涼一片,仿佛有人從頭頂灌下一桶冰水,愣愣地站在原地,整個人陷入到呆滯之中。
上官君怡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凝視著侄女沉魚落雁的絕世容顏。
上官明月可以說是從小在她的看護下長大,兩人在相當長的一段歲月裡,幾乎形影不離,名為姑侄,實則親如姐妹。
然而,在過去三年裡,這對姑侄卻徹底斷了聯係,上官明月沒有來找過她,她也不曾主動聯係過對方。
個中緣由,兩人俱都心知肚明。
躲了這麼久,當真再見之時,上官君怡卻發現自己的情緒,遠比想象中要更為平靜。
眼見侄女兒眼角含淚,伸出顫抖的玉臂,輕輕撫摸著自家夫君乾枯的臉頰,她卻既不憤怒,也不吃醋,反倒有些感同身受。
從前的愁腸百結,進退失據,如今看來,竟是那般愚蠢,那般可笑。
上官君怡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困擾自己許久的心結被解開了一般,渾身頓時散發出一股溫潤而寧靜的氣息。
隨後,她便親眼目睹了上官明月俯下身子,櫻桃小嘴湊上前去,重重印在了鐘文乾巴巴的嘴唇之上。
......
這裡就是天堂麼?
睜開眼的瞬間,鐘文腦中頓時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與林北大戰的過程依舊曆曆在目,甚至連每一個細節,都完好地保存在記憶之中。
對於自己的結局,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畢竟是自己主動放棄了一切,丟了性命,自是不可避免。
因而麵對眼前無比耀眼的白色強光,他本能地認為自己已經進入天堂,很快就要提前享受愉快的退休生涯。
至於死後是不是還有落入地獄的可能性,則完全被他排除在外。
像我這樣舍己為人的菩薩心腸,上天堂都有些委屈了。
他一邊如是想著,一邊使勁揉了揉眼睛,以期儘快適應“天堂”那過曝的明亮環境。
凝神四顧之下,他卻意外地發現,“天堂”的景象,遠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空空蕩蕩的,山林、花草、動物、建築乃至於人類和靈獸,竟是一無所有,更彆提什麼天使和神仙之流的超凡存在。
然而,就是這片寂靜虛無的場景,卻不知為何,讓他隱隱感到有些熟悉,總覺得似曾相識。
對了!
是靈魂空間!
搜腸刮肚地思索了片刻,鐘文突然一拍腦袋,臉上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來當初在林芝韻的天劫之中,他被第九神雷劈得奄奄一息,幾乎就要翹辮子之時,神魂便曾躲進此處,並得到了“鐘文二號”的救治。
而這片白茫茫的空間,也正是“鐘文二號”的生存之地與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