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世各大洞天之中,琴心殿的建築風格或許算不得多華麗,多宏偉,卻絕對稱得上彆具一格。
或許是因為殿內弟子大都精通一兩門樂器,每一棟建築門前的院子裡,都會搭建一座造型精致、四麵鏤空的寬闊涼亭,專用於門人的器樂練習與演奏。
這些涼亭,被風無涯統稱為“聽琴軒”。
此刻,位於主殿後方的一座涼亭之中,一男一女正相對而坐,可謂是男的俊,女的靚,皆是一身雪白,麵前矮桌上各自擺放著一把古琴。
兩人雙臂齊揮,十指不斷掃過琴弦,動作時而猛烈,時而舒緩,清亮而悠揚的琴聲交織在一起,或輕靈如山泉叮咚,或激昂似沙場爭鋒,或溫柔如春風拂麵,或狂暴似地裂天崩。
兩人的琴聲忽而相生相成似花開並蒂,忽而短兵相接似龍爭虎鬥,曲風千變萬化,隨心所欲,誰也無法徹底壓過對方,琴技皆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一時竟無法分出高下,聽在耳中,直教人心馳神醉,難以自拔。.
遠處天邊,一名紅裙女子手握玉笛,懸空而立,雙眸緊緊凝視著亭中男女的精彩合奏,眼神於欽佩之中透著幾分嫉妒,幾分怨恨,貝齒輕咬下唇,臉上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何師姐,既然那樣愛聽。”
就在她神色陰晴不定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嗓音,“何不下去聽個痛快?”
紅裙女子聞聲回頭,映入眼簾的,乃是一名肌膚賽雪,唇紅齒白,腋下夾著一把古琴,身上穿著一件水藍色精致長裙的美貌女子。
“原來是崔師妹。”
認出來人正是琴心殿名頭最響的魂相境高手崔雨鶯,她的臉色愈發陰沉,眸中不自覺地閃過一絲厭惡之色,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聲道,“你不是剛閉關沒多久麼?這麼快就出關了?到底是天才弟子,悟性就是不一樣。”
“師尊的琴技奪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機,每一個音符都蘊含無上至理。”
崔雨鶯淡淡一笑,仿佛聽不出她的冷嘲熱諷一般,“聆聽一刻,便能多一分天道感悟,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又豈是區區閉關所能比擬?”
“是呢,師尊的琴聲,總是能讓人有所感悟,尤其是這一段合奏,更是令姐姐我驚為天人。”
被崔雨鶯稱為“何師姐”的紅裙女子素手掩唇,皮笑肉不笑道,“隻是本以為與師尊對彈的,定然是號稱琴技本殿第二的崔師妹,怎料趕來一看,居然是這個才入門沒多久的黃毛丫頭,真教人好生意外呢。”
“何師姐,師尊寧肯和李師妹對彈,也不願與你的笛子合奏。”
崔雨鶯俏臉一沉,目露寒光,玉手緊緊攥拳,神情再也不複從容,顯然是被戳中了痛處,“你又能比我好到哪裡去了?”
“崔師妹何必著惱?”
見她破防,何師姐似乎頗為得意,忍不住咯咯笑道,“姐姐我這是在替你感到不平呢?”
“何師姐,小妹知道你平素對我多有嫉恨。”
看似就要發飆的崔雨鶯卻突然麵色一黯,輕歎一聲道,“可如今並不是你我相互攻訐的時候。”
“嫉恨?”
何師姐臉色一變,尖著嗓子道,“笑話,你有什麼值得我嫉恨的?”
原來這位何師姐,正是琴心殿明麵上的兩大神將之一,“亂心劍”何青萍。
莫看她反駁得如此激烈,實則內心深處卻清楚地知道,崔雨鶯所言不虛。
身為風無涯座下大弟子,天音崖的第一位魂相境高手,在崔雨鶯出現之前,何青萍雖然在點將評位居末流,卻依舊算得上琴心殿的驕傲。
她也一度認為,自己永遠都會是師尊最寵愛的弟子。
然而,“小琴仙”崔雨鶯的迅速崛起,卻讓她的地位瞬間一落千丈。
無論容貌氣質,還是修煉天賦,抑或是音律方麵的資質,這位崔師妹都可以將她直接摁在地上摩擦。
更可氣的是,對方還比她年輕了一千來歲。
入門不足千年,崔雨鶯便一路高歌猛進,以破竹之勢衝到了點將評第十二的位置,距離前十也不過一步之遙,妥妥的天之嬌女一枚,這麼一比較,登時讓處在點將評末位的何青萍更顯不堪。
後輩的敬仰、同輩的欽佩、師尊的寵愛……
一切的榮耀,一切的讚美都離她而去,並紛紛轉移到了崔雨鶯身上,這讓心高氣傲的何青萍如何能夠忍受?
記恨,都已經說輕了。
她早已將崔雨鶯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就連夢裡都想提劍在這個過分優秀的師妹身上捅個十七八下的。
“何師姐,你我每在這裡多糾纏一分。”
崔雨鶯再次歎了口氣,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遠處專心演奏的風無涯二人,“師尊對李師妹的寵愛就會更深一些,再這樣下去,咱們兩個魂相境,恐怕都要被一個新晉聖人給踩在腳下了。”
“這下你明白我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