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誕生以來,他大概從未如今日這般深沉。
見他發呆,鐘文不再多說什麼,乾脆平躺下去,仰麵朝天,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
“好久沒有這麼輕鬆了。”
他雙手枕在腦後,右腿翹在左膝蓋上,悠然自得地瞅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竟是悠然自得,十分愜意,“你彆說,死後的生活,倒也沒那麼糟,還挺舒服的。”
兩人一個站著發呆,一個躺著養神,整個白色空間頓時寂靜一片,就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你怕是沒機會享福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鐘文二號”突然開口道。
“什麼?”
原本躺得太舒服,連眼皮都開始打架,幾乎要昏昏睡去的鐘文迷迷糊糊地轉頭看他。
“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鐘文二號”一個箭步來到他身旁,右掌向前一探,出手如電,摁在他胸膛之上,“哪有時間在這裡偷懶?”
“你……”鐘文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一團瑩白光芒自“鐘文二號”掌心噴湧而出,瞬間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內。
鐘文隻覺渾身暖洋洋的,如同蜷縮在母親腹中的胎兒一般,說不出的溫暖舒適。
接觸到白光的那一刻,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滿足感瞬間流遍全身,極度的爽感,教他險些發出迷醉的呻_吟。
這是一種極其玄妙的感覺,用語言根本無法描繪其萬分之一。
硬要說的話,那便是此時此刻,鐘文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變得完整。
在此之前,他並不覺的自己有什麼異樣。
然而,在接觸到“鐘文二號”手中的白光之際,他卻仿佛受到了一股神秘意誌的啟迪,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對於自身的狀況,瞬間有了完全不一樣的認知。
原來從前的鐘文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獨立的靈魂,有著極大的缺陷。
就如同一個原本完美的圓,卻少了四分之一個扇形,如今又被重新補全。
這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鐘文的內心卻並不感到愉快,反而隱隱有些不安,就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替我照顧好姑姑。”
“鐘文二號”開口了,他臉上帶著笑,無比溫柔的笑,可眼神中,卻透出一股濃濃的憂傷。
“你在說什麼?”
鐘文心中的不安感愈發強烈,急不可耐地問道,“我已經死了,還怎麼照顧姑姑?”
“說你是傻子,你還不承認。”
“鐘文二號”咧開嘴,笑容愈發燦爛,愈發耀眼,“我那是騙你玩的!”
“我沒死?”鐘文心頭一喜。
“你當然沒死。”
“鐘文二號”嘿嘿笑道,“你還要活下去,你必須活下去。”
“你是我的大道,既然我沒死,你自然也能活下去。”鐘文哈哈笑著,伸手去拍他肩膀,“自己的姑姑,自己照顧,我才不幫你!”
不料這一拍,竟然拍了個寂寞。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從“鐘文二號”的肩膀穿透過去,就仿佛拍中了幻影一般,絲毫沒有觸碰的感覺。
“跟在你身邊,總是提心吊膽的,一會兒遭雷劈,一會兒被人吸了魂,哪一個能受得了這般折磨?”
“鐘文二號”笑著搖了搖頭,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我累了,折騰不動了,想休息了。”
“可是……”鐘文麵色一變,胸口莫名湧起一陣揪心的感覺。
“從今往後,你就得靠自己了。”
“鐘文二號”眼中帶著一絲留戀,一絲不舍,如同一個敦厚長輩,在臨終前對著疼愛了一輩子的子侄諄諄囑咐道,“切記美女雖好,卻不可過量,留得青山在,才能保護好在乎的人。”
口中每吐出一個字,他身上的色彩便會暗淡一分,待到這一句說完,“鐘文二號”的模樣,幾乎已經無法用肉眼看清。
“彆、彆走!”
一股前所未有的悲痛感瞬間湧上心頭,鐘文隻覺胸悶窒息,幾乎透不過氣來,擠壓著聲帶嘶吼道。
“切記,我不在的時候。”
說話之人已然看不見影子,唯有那一縷細微的聲音自虛無處飄來,似乎遠在天邊,又仿佛近在耳旁,“一定要保護好姑姑!”
鐘文的右手舉在半空,努力想要留住二號殘餘的影子,卻又什麼都沒抓住。
除了他,白色空間之中,唯有死一般的沉寂。
緊接著,鐘文的腦中,突然多出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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