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不在了。
他沒辦法看看他、陪他吃一頓飯了。
他很難過、很遺憾。
有人說,人死如燈滅。
他也說不好這句話對不對。
他隻知道,那個男人雖然死了,卻還存在於他的心裡。
隻要他想到那個男人,他就覺得很溫暖。
就仿佛,其實,他還存在,隻是存在於未知的遠方,他知道有一個人疼愛他、珍視他、愛他逾越性命,隻是距離太遠,他見不到那個男人而已。
他不是一個很貪心的人。
他覺得,隻是這樣的溫暖,他足以他回味一生了。
對於未來,他也沒有什麼遠大又精彩的計劃。
目前來說,他隻想待在那個男人為了籌集資金找他,而創辦的廣廈事務所。
除了那個早就將他遺忘的所謂的親生母親,廣廈事務所已經是他與這個世界最緊密的聯係。
如果唐夜溪好相處,他打算就在廣廈事務所待一輩子,哪也不去了。
如果,唐夜溪不好相處,他會離開,到處走走,看一看祖國的大好河山,然後,再找一個他喜歡的、可以生活的很舒服的地方停留。
隻是,不管他將來他選擇哪裡停留,過完這輩子,季家都不會是他的選擇。
“我接受不了……”季清清慘然搖頭,“清澈,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爸媽一直希望我可以嫁給你……我一直以為,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
爸媽走了,這世上我隻剩下你一個親人,我想放你走的,真的,我真的想放你走的。
可是,我做不到……清澈,我做不到……”
她低下頭,連連搖頭,眼淚一顆又一顆的砸落在地麵上。
季清澈依然平靜的看著她:“我也接受不了,我的親生父親拚命找我,可當我終於知道了他的存在時,他已經死了。
但這世上的事,不是接受不了,就不會發生了。
我們能做的,隻有努力去接受。”
季清清驚愕的抬頭看他,聲音顫抖:“你……你還是怪我、怪爸媽,對不對?”
雖然季清澈沒有說一句怪罪的話,可她聽出了季清澈所說的話中暗含的責怪之意。
“或許……”唐承安輕輕吐了口氣,“但你放心,我不會報複你,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
季清清半張著嘴巴,怔怔的看著他。
許久之後,她才苦澀說:“所以,我和爸媽撫養你十幾年、疼愛照顧你十幾年,仍舊抵不過那個將你弄丟了的男人是嗎?”
唐承安想了想,誠實的點頭:“可能你覺得我這樣是錯的,但是我忠於內心的感覺……既然你問,我隻能告訴你,至少此刻,在我心目中,他是我最重要的人,無人可以與他相比……”
那個男人,為了找他,丟掉了性命啊!
這個世上,大概沒有比那個男人更愛他的人了。
那個男人愛他超過自己的性命,那麼,他自然也愛那個男人。
哪怕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他依然是他最重要的人。
季清清痛苦又失望的看著她。
過了許久,她才忽然自嘲的笑起來:“難怪小說和影視劇裡經常說,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我一直以為,這句話是用來形容情愛的,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句話,竟然也能用在這樣的關係中。”
唐承安溫和說:“如果他活著,你應該也是爭不過他的。”
那個男人,可是這世上最愛他的人。
他又不傻,最珍視的,自然是這世上最愛他的人。
“……”季清清隻覺得胸口中了一刀。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她對季清澈有絕對的掌控力。
季清澈在外麵桀驁不馴,性情陰晴不定,唯獨在她麵前乖巧聽話,百依百順。
她以為,她是季清澈最重要的人,對季清澈擁有最絕對的掌控力。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是她自我感覺太良好。
她有些不甘心的問季清澈:“為什麼?我對你不夠好嗎?
不管怎麼樣,過去十幾年,撫養你、照顧你,和你日日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
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為什麼抵不過你已經不記得的所謂的親生父親?”
“這還用問嗎?”唐無憂嗤笑,“如果當年你把他還給了他爸,他爸肯定不會罰他跪、關他小黑屋,餓他肚子,更不會抽他鞭子!
這世上,除了受虐狂,正常人都要用真心才能換來真心。
你給唐承安的,就隻配唐承安現在這樣對你。”
他瞥了唐承安一眼,嗬笑了一聲:“讓我說,他能這樣對你,就是大人大量了,換個人,對你的態度隻會更惡劣,你呢,見好就收,就彆不知足了!”
季清清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說不出話。
以前,她覺得季清澈做錯了事,她就懲罰季清澈,彆人家都是這樣的,她不覺得她所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
可現在,那些她覺得很正常的懲罰,成了唐無憂口中對季清澈不好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