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頭野豬,是一頭野豬妖。並不是野豬受驚,而是豬妖在發狂。清心符籙可以安撫受驚的野豬,但不能阻止發狂的野豬。”托馬斯拽住躍躍欲試的鄭清,嚴正警告道:“巫師從來不會貿然行事,你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麼怪物嗎?”
“豬妖!”鄭清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無數的文學作品中,妖怪大部分時間都扮演著凶殘嗜血的反麵角色。
鄭清小時候總以為妖怪們都住在山洞裡,養著一群豺狼虎羆之類的猛獸,閒時擄些美女禍害一番;餓了捉幾個行腳客商打打牙祭。偶爾幾個妖怪還會爭吵人肉怎麼做才好吃,是蒸著吃嫩,還是炒了吃有嚼頭。
漸漸長大了,他知道那些故事終究隻是書裡的故事。
再後來,他跟著先生去了回字集。
從回字集回來後,鄭清曾經問過先生,世界上有沒有妖怪。
先生說,有。
妖怪吃人嗎?鄭清堅持問。
先生說,吃。
遇到妖怪怎麼辦?鄭清當時覺得整個世界都昏暗了。
先生則詫異的看著他,理所當然的說,遇到妖怪當然跑了!你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書生,不跑難道做那割肉飼鷹的佛祖嗎?
至於妖怪長什麼樣子,鄭清問過很多次,每一次先生的回答都不一樣。
有時候先生說妖怪青麵獠牙,身長百丈,眼裡滾著濃煙,嘴裡淌著岩漿。
有時候先生說妖怪是群小蟲子,打不儘死不絕,煩人的很。
先生還說過,妖怪長得跟人一模一樣,它不吃人你都不知道它是妖怪。
四季坊的街頭,鄭清仔細打量著不遠處那頭狂躁的野豬妖,喃喃自語:“妖怪長得跟豬差不多嘛!先生淨騙人。”
野豬妖嘶吼著,挺著一對慘白色的獠牙,重重的撞向一家魔法用品商店。
商店門口豎起的木頭招牌被它直接衝飛,招牌後蹲著的一座巨大鼎爐被獠牙掀翻,軲轆軲轆滾到路中央。
停下腳步,晃晃頭頂的木頭碎屑,野豬紅著眼,衝向下一個店鋪。
“它是不是沒有腦子。”鄭清看著在街頭東奔西走,四處亂竄的野豬妖,覺得它的形象與自己心底那威猛狂暴的形象差距太大。
“這是一頭剛剛轉化的野妖,行事全憑本能。也可以理解成沒有腦子。”站在屏障內,托馬斯看上去很輕鬆,悠閒的對鄭清解釋著。
“什麼是野妖?”
“最低級的妖怪。除了野妖群裡的妖王,野妖一般是沒有智慧的。它們就是一群貪婪的鬣狗,追尋血肉的歡愉。巫師是它們最喜歡的獵物。”
“但路上這麼多巫師,怎麼這頭野豬隻在路上亂跑呢?”鄭清覺得一條瘋狗在馬路上都會追著行人撕咬,一頭發狂的妖怪怎麼也應該表現的更血腥點。
“你也知道我們是巫師。”托馬斯指指頭頂淡藍色的光幕,笑道:“你覺得這個屏障是做什麼用的?”
鄭清恍然。
野豬妖已經跑到兩人身前不遠處。
鄭清可以清晰的看到豬妖嘴角鼻腔流下的白濁液體,還有那雙凶狠殘暴的猩紅色小眼睛。
然後他看到野豬妖脖子上掛著的一個油膩膩的褡褳。
這個褡褳看上去很眼熟。
鄭清眯著眼,仔細打量這頭花白皮毛的野豬妖。
光禿禿的豬頭上,沒有一絲毛發,好像被開水燙過,紅得發亮。
兩頰的肥肉鼓鼓囊囊,在狹小的豬臉上堆出一層層肥厚的褶皺,讓那雙猩紅的小眼睛顯得更加幽深。
一層,兩層,三層。
豬臉跟豬脖子之間的贅肉恰好擠出三層清晰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