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澤姆博士的提醒非常中肯。
周一的晚上,鄭清又一次在睡夢中陷入夢魘。
以至於周二上午的占卜課,他不得不掛著兩個巨大的眼袋,努力跟上易教授講課的節奏。
但這終究隻是徒勞。
作為全部大學課程中最講究邏輯與計算能力的課程,鄭清不能奢望占卜課像魔咒課一樣隻需要勤加練習便能掌握進度,也不能指望這門課像符籙課一樣自己無需學習就已經鎖定期末的滿分成績。
他隻希望自己能在這門課上達到班上的平均線,再不濟,能夠及格也會讓他勉強接受。
然而教授嘴裡的那些詞彙是如此的艱深。
隻要稍稍走神,剩餘課程便會像添加了量子密鑰一樣,變成令人無法理解的天書。
這導致班上許多學生都徘徊在茫然失措與一臉懵逼之間,還有一些人已經放棄治療,目光呆滯的盯著黑板,把時間都喂蟲子了——隻有很少幾個人能夠清醒的跟上教授講課的節奏,比如學院的首席生劉菲菲同學。
這其中並不包括鄭清。
雖然他也是公費生,但與那位刻苦努力,一天二十個小時都捧著課本的首席生相比,他簡直可以被稱為公費生的恥辱。
鄭清搓了搓發緊的麵孔,非常懷疑昨天學校的大掃除沒有把校園裡那些四處蠕動的懶蟲打掃乾淨,否則他的時間不至於總是缺分少秒。
想到這裡,年輕的公費生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除了把耳朵揉的發紅之外,他一無所獲。
講台上,瘦削的教授抓著三尺長短的細竹竿,抱著胳膊,聲音平淡、毫無起伏,簡直像是在念催眠的咒語。
鄭清深吸一口氣,換了個坐姿,把注意力轉移到到教授的臉上,努力集中精神。
這種方法很有效,他的時間果然沒有突兀缺失的情況出現了。
但這種方法非常容易讓人走神。
教授的顴骨很低,緊窄的下巴上沒有一絲胡渣,隻有幾道深刻的皺紋。稀疏的頭發蓋不住他光亮的頭皮,也遮不住他寬大的額頭。
教授的眼睛很小,總給人一種眯著眼的感覺,枯瘦的身子架著寬大的黑袍,看上去仿佛一隻大馬猴一樣。
大馬猴。
鄭清忍住低笑了一下。
坐在旁邊的蕭大博士瞟了他一眼,撇撇嘴,沒有吱聲。
鄭清的笑聲在安靜的教室如此突兀,連易教授都停止了講課,看了他一眼。
他懷裡抱著的那根竹鞭梢頭微微顫抖著,似乎有躍躍欲試的打算。
公費生同學立刻把腦袋埋在課桌上那本《基礎易學·大學一年級》上,一動不動。
然後,他第一次注意到這本書的作者是易甲子。
易甲子,就是易教授的名字。
講台上,教授並沒有追究鄭清的失儀,而是重新開啟了催眠魔咒的吟唱儀式。隻不過鄭清仍舊不敢抬頭。
他低著腦袋,思緒飄飄忽忽,很快回到了第一節占卜課上。
那是他上過的最輕鬆的占卜課了——最起碼在那節課上,教授講的每個字他都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