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清的印象中,頭疼一向是個大麻煩。
兒時的許多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比如他現在記不起小學喜歡的那個女生長什麼模樣,也想不起來十二歲生日時舅舅給的四驅車叫什麼名字,就連初中畢業時許下的諾言,如果沒有翻開日記本,他都完全沒有印象。
但頭疼的感覺,卻像每晚徘徊在天際的明月一樣,始終那麼新鮮、清晰。
他仍舊可以清晰的回憶起小時候頭疼時用頭撞牆的咚咚聲,也能夠想起第一次在三有書屋倒地抽搐時店門前的海棠花剛剛綻放出五片花瓣。
一切是那麼的刻骨銘心。
好在他有一位先生。
吳先生用他神秘莫測的手段,為鄭清壓製住了反複發作的頭疾,讓他能夠安心長大,擁有了一段相對正常的回憶。
隻不過平靜的生活正在逐漸遠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無人之時,鄭清偶爾也會思考這個問題。
也許是他看到吳先生揮手招起茶杯的時候,也許是他第一次踏入回字集的時候,也許是那天早上,他醒來後,在枕邊摸到那封厚鼓囊囊信封的時候。
魔法、巫師、第一大學,這些充滿奇幻的詞語仿佛在一夜之間一股腦湧進了他的生命之中,隨之而來的,還有複發的頭疾。
從來學校的專機中,一直到天文課教授的課堂上。
開學還不到一個月,頭痛已經發作了三次了。
這絕不是一個好事情。
“大麻煩?”鄭清重複著姚教授的用詞,聲音都有些變調了:“做好心理準備!”
這些用詞他見過。
電視上得了絕症的主角們,醫生在告知他們病情時最喜歡使用這種嚇人的詞語。
“我還能活多久。”年輕的公費生一想到自己還沒有擁抱過伊蓮娜,就要麵對這種殘酷的人生,忍不住悲傷逆流成何,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哈?”姚教授的眉毛挑的老高。
“沒事,說吧,我都能接受。”鄭清吸吸鼻子,絮絮叨叨的說道:“這種事情不要告訴我家裡人了……他們都是普通人,從來沒有接觸過魔法世界,也許對你們還會有各種誤解……我已經十八歲了,在法律規定上擁有完全行為能力……我可以為自己簽字。我死後,希望學校能做個傀儡,代我回家……我已經攢了十幾個學分了,可以用來支付相關費用。”
一番話說完,鄭清頓覺心底一塊大石頭落地,眼皮也沒有滾燙感了。
但坐在辦公桌後的姚教授顯然不這麼認為。
“我覺得…也許你…對我的話…有某種程度上的…誤解。”教授顯然用了很大力氣才接受麵前這位優秀學生的跳脫思維:“沒人會死……尤其對於巫師來說。”
“哦!”鄭清立刻瞪大眼睛:“對哦!我是巫師……我會使用魔法……有治療頭疼的咒語嗎?魔藥也行……如果符籙就更好了,我可以自己給自己畫符。”
“鎮定點。”姚教授翻開桌子上的法書,手指輕彈一下,表情有些無奈:“貝拉夫人早上喂你吃興奮劑了嗎?”
一道淡藍色的流光從教授指下的書頁間升起,在半空盤旋幾周,衝進鄭清的胸膛裡。
一股冰涼的感覺從心口湧出,讓年輕的公費生接連打了幾個寒顫。
他的頭腦立刻清晰了許多。
幾分鐘前那些臊人的話語幾乎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
“對,對不起,”他踉蹌著推開椅子,磕磕巴巴的道著歉,臉紅的像張季信的親兄弟:“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沒關係。”姚教授溫和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