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半個月,鄭清終於做了一個好夢。
在夢裡,他最終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把那條波西米亞長裙送給了吉普賽女巫——伊蓮娜尤其喜歡那盒胭脂色的珍珠。
“我可以用它們串出兩條守護項鏈,”女巫在夢裡高興的說著,還踮起腳尖轉了幾圈,仿佛一隻歡樂的蝴蝶:“你一條,我一條……”
年輕的公費生還沒來得及對女巫的這個建議表示讚賞,就被一陣恐怖的怪音給驚醒了。
“啊啊啊啊啊!不!”
辛胖子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嚎叫著,在他的書桌前胡亂翻騰著:
“我的魔咒課作業呢!我的作業呢……我肯定做過的……三千字的‘認識法書’!”
鄭清深呼吸,翻了個身,扯了扯被子,把腦袋完全蒙住。
但胖子尖銳的哀嚎聲仍舊刺破層層屏障,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博士!博士你看到我的作業了嗎?我在圖書館還借鑒過你的一部分,你知道我寫了的……清哥兒!清哥兒!你知道我的作業放在哪裡了嗎?如果找不到,老姚肯定會在課堂上叫出一頭大猩猩掐死我……”
鄭清最終沒有續上那段美好的夢境。
清晨的氣息緩緩襲來,隨著精神的複蘇,鄭清驚恐的發現夢幻中的記憶正在飛快的消失。——踮起腳尖旋轉的女巫、銀鈴般的笑聲、迷人的眼神,仿佛豔陽下的積雪,迅速消融,化作汩汩的流水,滲入記憶的最深處,再也找不到了。
鄭清好像聽到了橡皮擦在他腦海裡咯吱咯吱的塗擦聲。
他甚至已經不記得夢裡自己是如何把那條裙子送出去的了。
“噢……不!”年輕的公費生身子蜷成一團,哀嚎一聲,憤而扯開帷帳,吼道:“要死啦,儂個小赤佬……大清早攪人清夢,腦子瓦特啦!”
小精靈們對他終於睡醒了表示非常高興,兮兮的叫著,呼啦啦從書桌前飛了過來,落在他頭發、肩膀上,擠來擠去。
鄭清原本高熾的怒火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迅速熄滅了。
“幾點了,”他有氣無力的哼道,朦朧的眼神在宿舍裡飛快掃了一圈。
辛胖子趴在書桌上,扒拉著每個能夠藏下一頁紙的縫隙,希冀找到自己那份失蹤的作業;蕭笑抱著筆記本,盤腿坐在自己的床鋪上,頭發淩亂、睡眼惺忪;迪倫的帳子敞開著,棺材蓋也打開著,顯然又是徹夜未歸。
窗外天色仍未亮,隻有偶爾傳來的鳥雀叫聲預示著清晨的臨近。
“馬上就六點了……還有兩個鐘頭就是老姚的魔咒課了,我死定了!”辛胖子抓著他稀疏的頭發,繼續鬼哭狼嚎著。
“你怎麼突然想起這麼早翻作業?”鄭清對此非常難以理解。
“我做夢,夢見有條蟲子把我那張作業紙一口一口吃掉了,”辛胖子哭喪著臉,混著滿頭大汗的油光,看上去仿佛一條直立的鼻涕蟲:“然後我醒來翻了翻,真的找不到了!……每個放作業地方我都找過了,真的沒有了……”
聽到‘做夢’這兩個字,鄭清的臉色頓時黑了。
就像窗外的天色一樣。
“可以去做早課了。”鄭清無視了胖子的哀嚎,轉頭看向蕭大博士,硬邦邦的說道:“今天我們早點去吧。”
蕭笑自無不可,轉身便從櫥櫃裡抽出了他的練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