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逐漸爬出暈窩,清晨的氣息也愈發濃鬱起來。
草木經過一夜的發酵,孕育出令人迷醉的清爽;混合著霜露蒸騰後的淡薄霧氣以及泥土中翻騰起的鮮味,釋放出一種名為‘生機’的氣息。
這股氣息在林蔭路上顯得尤為濃鬱。
霜化後的濕滑石板縫隙間,一塊塊細小斑駁的苔蘚倔強的挺立在深秋的早上;它們的頭頂,經霜的桐葉最終拒絕了樹枝的挽留,在青石板路上鋪下一條明暗不一的紅色葉毯。
樹精子們用枯草堵住大部分樹洞,隻留下一條細細的縫隙,來觀察樹下來來往往的身影,以及樹下長條木椅上輪番上演的好戲。
這些長條木椅原本是學校為往來歇腳的師生們提供的。
但在這個寒意逼人的早上,這些冰涼的木椅顯然對步履匆匆的行人沒有絲毫的吸引力。
當然,任何情況下,吸引力都是相對而言的。
在第一大學生活的小動物們看來,一條遠離濕寒石板、表麵乾燥、還能曬太陽的木椅就非常具有吸引力。
即便鄭清也很快接受了這種設定。
在打跑了一條挑釁的小狗,驚走兩隻曬尾巴的鬆鼠,踢飛了一頭花皮蛤蟆之後,沒能溜進圖書館的黑貓終於如願以償的霸占了一整條乾淨的長椅。
不知是不是隱藏在喵星人體內的慵懶細胞開始活動,僅僅經曆了一次挫折之後,鄭清就放棄了繼續摸進圖書館的想法。
美好的清晨、鮮亮的朝陽、大好的時光,應該用來曬太陽,而不是捂在那不見天日的石頭屋子裡,嗅著紙頁間的墨臭與蠹蟲腐爛的屍體,熬瞎眼睛。
黑貓揣著爪子,把身子蜷成一團,眯著眼肆意享受這段‘迷貓’的美好時光。
大部分學生都縮頭縮腦的快步從木椅前走過。偶爾幾名停下腳步,嘴裡發出‘咪咪’‘喵喵’叫聲的學生,鄭清都會在他們靠近之前伸出一隻爪子,彈出趾間的鋒利,令那些心懷不軌的家夥知難而退。
所幸這裡是第一大學,巫師們對於小動物們總是格外寬容。黑貓懶洋洋的癱在長椅上並沒有太多危險。
總體而言,到目前為止,年輕巫師對自己的‘貓生’還是比較滿意的。
但這段滿意的心態隨著兩個人小聲但激烈的爭論不斷向他逼近而逐漸瓦解。
“……你不能把所有課餘時間都浪費在這件事上麵。”一個女生用不滿的聲音嚷嚷著:“開學前說好要陪我去沉默森林玩兒的……”
“前提是你先拿到注冊巫師的證書,否則不僅家裡麵,就算學校都不可能允許你走出貝塔鎮港口一步的。”另一個清冷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而且,我並沒有把全部課餘時間都用在這上麵……”
“是是是,你沒有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件事上……你還能擠出時間去陪一個毫無羞恥心、連小姑娘都騙的家夥,去忙彆人的事情。”
“他並沒有騙你,隻不過是你搞錯了……你不是已經原諒他了嗎?”
“原不原諒他、跟他騙沒騙人有關係嗎?”第一個女生顯得有些抓狂:“你到底跟誰親!”
黑貓的耳朵抖了抖。
胡須非常謹慎的向後收了收。
雖然還沒有睜開眼,但他已經猜到了正在靠近的兩人是誰。這讓他有點猶豫,是不是要趁著沒被人發現,先從草坪上溜走。
但是還沒等他昏昏沉沉的大腦思量清楚,已經有人幫他下了這個決定。
“表姐,快看,這裡有隻大黑貓!”李萌大呼小叫的衝了過來,一把攥住了鄭清的尾巴。
“嗷!”黑貓劇烈的轉過身,高高揚起的爪子硬生生停在了小女巫的臉前。
“李萌!”一個嚴厲的聲音迫使小女巫放棄了手中軟乎乎的貓尾巴,也令惱火的黑貓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