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胖子來說,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餓肚子了。
即便隻是聽見彆人餓肚皮,他也會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憐憫,繼而產生一種微妙的認同感……即便對方隻是一條蟲子。
當然,依靠憐憫產生的認同感是非常脆弱的——脆弱到當身為宥罪獵隊‘戰利品收集官’的胖子看到獵物空蕩蕩的腦殼之後,立刻煙消雲散。
“喪心病狂!”
胖子兩手戴著蠶皮手套,一手抓著鑷子,一手抓著小刀,麵對牛妖空蕩蕩的腦殼,氣的臉色發白,渾身直哆嗦:“飛蜈蚣不是隻吃腦漿嗎?它乾嘛糟蹋牛妖的眼珠子!”
“這對招子在計算比分的時候,權重能達到20以上!就這麼被一條蟲子給毀了?!”
“如果它吃了倒也罷了……橫豎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算提高一點我們獵隊的戰鬥力。”
“但是它隻是捅破眼球,把裡麵攪的稀爛,算什麼個情況!”
“太糟糕東西了簡直,太糟蹋東西了!”
引發胖子怒火的,自然是張季信的那隻飛蜈蚣了。雖然它截胡了藍雀的劍影,但是作為宥罪主獵手的‘寵物’,大家自然不會在意它私自搶食的行徑。
但是當那道金光回歸匣子,辛胖子開始挖心、剝皮,收集戰利品的時候,矛盾便出現了。
那隻飛蜈蚣不知出於什麼樣的想法,在吮完牛妖的腦漿之後,竟然還在牛妖的兩顆眼珠子上捅了兩個小洞,讓眼球裡的妖魔精華流散一空。
這自然引起宥罪獵隊‘戰利品收集官’極大的不滿。
對於胖子的念叨,張季信倒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它還小,才剛剛長成,不要對它那麼苛責嘛……況且,我們現在又不是真的在比賽。”
紅臉男巫捧著飛蜈蚣的小匣子,雙眼放光,似乎恨不得跟著那道金光一同溜進去,看看裡麵到底是什麼樣的:“……與其關注那兩顆已經破破爛爛的眼珠子,還不如坐下來仔細想想怎麼逃出這見鬼的獵場。我可不想晚上給那株大嘴咕嚕加餐。”
一番話有理有據,令胖子默然無語。
“就算你說的對……但這頭牛妖到底是獵隊的戰利品。你的蟲子糟蹋的不是兩顆眼珠子,而是一顆顆金豆子!”胖子扳著牛角,一邊用小刀用力切著牛皮,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的說法並不誇張。
貝塔鎮步行街上的流浪吧裡,常年懸掛著收購各種妖魔‘零件’的小黑板——無論是妖魔的眼珠子、心臟,還是妖血、妖骨粉、妖魔皮、肉、鱗甲等等,都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如果提供的貨源量大的,價格還有商量的餘地,甚至有的買方還會預付貨款。
之所以妖魔血肉如此受歡迎,就在於這種生物是巫師界唯一可以大量獵殺、公開交易的富含魔力的生物。
養一個草藥園,每年就要消耗上萬斤的魔力骨粉肥料;做一次蠱蟲培育實驗就要耗費數以噸記富含魔力的血肉;更不要提巫師們在法書上抄錄咒語使用的墨水、在召喚陣法中獻祭的心臟——不誇張的說,漫長的魔法曆史,就是一部論述如何最大限度利用‘妖魔產生的資源’的曆史。
以至於著名的大巫師卡爾施特勞斯在《魔法的哲學》序言中就曾這樣寫道:“……魔法來到這個世界上,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臟的東西……”
如此大的需求量,即便有數以千百記的獵隊在多元世界獵殺妖魔,都難以支持後方巫師們源源不斷的要求,也難怪巫師界舉辦的獵妖比賽一年比一年多,獎勵也一年比一年豐厚了。
“飛蜈蚣雖然毀了牛妖的眼睛,卻留下了一張完整的牛皮。”蕭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打斷了胖子的絮絮叨叨:“……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這頭牛妖的皮肯定是不完整的。”
“而一張完整的牛妖皮,不僅是‘變牛術’的重要道具,而且是高級飛毯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從這些角度來看,那條飛蜈蚣倒也不算辦了壞事。”
“這就是所謂福之禍所依,禍之福之所伏也。”張季信得意洋洋的晃著自己裝飛蜈蚣的匣子,破天荒引用了幾句名言:“或者說,此乃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是也。”
胖子擦擦額頭的汗,抬起頭,正打算開口嘲諷兩句時,張季信手中的匣子上再次彈出一道金光,倏然射向不遠處的草叢裡。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什麼情況?!”正在埋頭抄錄咒語的鄭清被這股波動驚醒,霍然起身,嚴厲的看向左右:“誰在施展魔法?之前不是提醒過你們,現在屬於靜默期的嗎?引來妖魔怎麼辦?!”
胖子與蕭笑齊刷刷指向張季信。
張季信捧著手中的匣子,一張紅臉漲的發紫,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不,不管我的事……剛剛還好好的,它就突然又飛出去了……”
“所以說,孩子感冒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裝的,打一頓就好了。”胖子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下,補充道:“蟲子也是一樣。”
張季信嘴角一抽,瞪了胖子一眼。
說話間,那道金光已經從草叢裡激射而回,重新躲回匣子裡去了。
鄭清皺著眉,打量了幾眼那個匣子,繼而緊走幾步,追到飛蜈蚣剛剛落下的地方,撥開草叢看了看。
“是蛇妖。”
他直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宥罪的其他幾位獵手,手中提著一條尺許小蛇的尾巴,在半空中抖了抖:“估計是因為妖氣太弱,強度甚至不足1,所以沒有被周圍的警戒符發覺。”
“又是一個?”張季信騷了搔腦袋,臉上露出一絲困惑的表情:“怎麼還有趕著趟兒送死的妖魔……難道不應該是我們滿獵場追著找獵物嗎?”
“大概這就是守株待妖?”胖子笑嘻嘻的說道。
“守株待來的不一定是兔子,也有可能是條巨龍。”蕭笑坐直身子,滿臉憂色,但卻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頭牛妖剛剛出現的時候,四處聞來聞去,好像再找什麼。”
“不是我。”藍雀冷幽默了一下。
眾人深以為然,強笑不能。
“也不是那條藤妖。”辛胖子排除著另一種可能性,同時把手上的蠶皮手套脫下,順手丟進蕭笑麵前用來占卜的魔火堆中,激起一片火星。
他已經把牛皮完整的剝了下來,正卷成卷,塞進了他的手表中。至於牛妖的心臟、血液等也早已被他收集起來,泡在標準保護液中,統一保管好了。
蕭笑瞪了胖子一眼,用手中的樹枝撥了撥火堆,讓麵前那蓬綠油油的火焰重新安靜下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