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受到炸雞香氣的吸引,也許是因為發現出現在林子裡的隻是幾個年輕的巫師,不久前逃掉的貓群又三三兩兩、慢慢悠悠、恬不知恥的溜達回來了——從灌木叢裡、樹冠中、石縫間、樹洞裡,等等,所有鄭清可以想到或者想不到的犄角旮旯裡,都能鑽出幾隻大大小小的貓的身影,令人大開眼界,喟歎不已。
“我從來不知道這周圍還有這麼多可以躲藏的地方!”黑貓支著尾巴,撐起身子,人立而起,腦袋轉來轉去,看著那些互相舔著毛、打著呼嚕的部下,感慨的歎了口氣:“真雞兒長見識了!”
“應該是‘今兒真長見識了’!”辛胖子立刻揪住公費生話語間的疏漏,堂而皇之的伸出手,似乎想捋一捋黑貓的腦袋:“你說你糖糖一個梅林勳章獲得者、九有學院的公費生,怎麼能出口成臟,在未成年人麵前說臟話呢?”
黑貓扯了扯耳朵,斜著眼,威脅的掃了胖子胖乎乎的手一下,咧咧嘴,露出滿口尖牙。
胖子的手唰的一下收了回去,重新塞進了炸雞桶裡,仿佛剛剛他的那個打算是鄭清的錯覺似的。
“喵。”一個細小的聲音在胖子腳邊響起。
鄭清低下腦袋,那隻小布偶貓已經啃光了地上那半塊炸雞,正蹲坐在胖子旁邊,眼巴巴的瞅著他懷裡的炸雞桶,不時還甩甩尾巴,一副渴望的眼神。
綽號‘小狗貓’的布偶貓生性喜靜,但又天性黏人,非常善於討好巫師,再加上它們又大又圓的眼睛、豐厚的背毛,讓人見了也不由心生歡喜,很難拒絕它們某些任性的要求。
比如辛胖子,聽著腳邊這隻布偶貓的叫聲之後,心都要化了。
“你怎麼當貓大王的!”胖子心疼的蹲在地上,一邊忙不迭從自己的炸雞桶裡摸出幾塊最肥厚的肉塊,塞到小貓嘴邊,一邊憤憤不平的訓斥著黑貓:“這麼漂亮的貓,你怎麼忍心讓它挨餓呢?太不像話了!”
黑貓重新蹲坐下來,歪著腦袋,詫異的看著胖子,不知道他突然泛濫的同情心從何而起。
小布偶貓皺著粉紅色的鼻子,嗅了嗅胖子手中的雞塊後,立刻張開嘴,咬住最大的那塊。
辛胖子臉上的笑容還沒有綻放完畢,就重新凝固在了那裡。
因為小布偶貓咬住那塊肉之後,並沒有立刻吃,而是叼著肉塊,巴巴的跑道黑貓麵前,然後仰起頭,直立而起,搓著兩個前爪將炸雞奉送到黑貓麵前。還不時甩甩它那蓬鬆的大尾巴,一副討好的模樣。
“咳咳…”旁邊傳來張季信劇烈的咳嗽與壓抑的笑聲。
而蹲坐在不遠處的辛胖子,臉色由白變紅,然後又由紅變灰,灰了吧唧,沒有丁點兒活力,最後進入一種如喪考妣、失了色的石化狀態。
黑貓也對小布偶貓的舉動大為詫異——他當然不至於為了跟胖子慪氣而特意指揮這隻小貓去做什麼,事實上不懂貓語的他也沒有能力對小貓們做出什麼非常詳細的指示。
這純粹是小布偶貓自己的想法。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想法更加傷人。
看著麵前那塊炸雞,黑貓猶豫了一下,然後伸出爪子,彈出利甲,輕輕一劃,從那塊鬆軟的雞肉上切下一小條乾淨的肉絲,反爪塞進嘴裡,嚼了嚼,滿意的點點頭。
胖子雖然做人不怎麼樣,但是在選擇吃食的方麵確實有獨到之處。
隨後他又伸出爪子,用肉墊在小布偶貓腦袋上拍了拍,讚許的點點頭,示意剩下的炸雞肉都是它的了。小貓興高采烈的收回炸雞,然後溜到一邊,重新開始慢條斯理的進食。
黑貓沒有繼續關注小布偶貓進食,而是環顧四周,打量著自家的兩撥部下。
貓群一如既往的懶散——趴著的、臥著的、揣著爪子蹲在枯草叢裡發呆的、三三兩兩互相舔毛撓癢的、等等,幾乎沒有那隻貓把注意力集中在黑貓身上——有那麼一瞬間,鄭清非常懷疑自己對黑貓在貓群裡地位的定義。
他覺得與其說黑貓是貓群的頭領,不如說是一個‘扛把子’,其他大大小小的貓隻不過是給他交一點保護費,然後讓他不要隨便乾擾它們玩鬨罷了。
相比與貓群,鄭清的另一撥‘部下’就靠譜多了。
宥罪獵隊的獵手們——主要依靠勤勞的林果與藍雀——已經將地上那堆老鼠收集完畢,準備打道回府了。剛剛鄭清也將那本破爛的筆記本與貓眼石交給了蕭大博士。
貓眼石不必說,博士回去後自會丟進鄭清書桌的抽屜裡。
倒是那本魔藥學的筆記,蕭大博士露出幾分感興趣的模樣。
“沒有封皮嗎?”蕭笑翻了半晌,最終將好奇的目光轉向黑貓:“你從哪裡找到這本筆記的……還有其他的嗎?”
“誰閒的沒事會去找這玩意兒!”黑貓翻了個白眼,用力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東西是那邊那隻美國短尾貓給我進貢的禮物……在貓的眼中,大約等同於一隻死老鼠,或者一簇貓薄荷。”
說到這裡,黑貓不由想起自己剛剛放的另一邊的那簇貓薄荷,立刻回過頭。
林果的那隻盤角大黑羊正蠕動著腮幫子,不緊不慢的咀嚼著,麵無表情的盯著黑貓——從它嘴角殘留的絲絲葉片可以看得出,鄭清的貓薄荷已經被這隻山羊吃了個七七八八。
這讓黑貓大為氣惱:“你說你一隻羊,吃什麼貓薄荷!羊還吃這東西嗎?”
黑羊嘴巴定了一下,眨眨眼,似乎在思索黑貓的質疑。
幾秒鐘後,它繼續開始蠕動嘴巴,隻不過這一次,它歪過腦袋,不再看著黑貓,自然也就不再關心黑貓的眼色了。
鄭清抬了抬爪子,最終氣憤的放了下去。
不看僧麵看佛麵,好歹也是林果的朋友,就給這頭死羊一點麵子吧。
他在心底這樣安慰著自己。
“那個筆記本裡寫的啥?你能看懂嗎?如果很重要的話,我可以試著讓那隻短尾貓帶我們去找找。”說到這裡,似乎擔心蕭笑對他信心過高,鄭清立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不會說貓言,隻能跟它比劃比劃,能懂多少純屬看天意。”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很有趣。”蕭笑晃了晃手中那本筆記,對於鄭清的說辭並無不滿:“能找到其他的自然是好的,找不到也沒有關係,畢竟…”
說到這裡,蕭笑的話音戛然而止。
鄭清沒有在意博士的失聲,因為他知道博士閉嘴的原因。
因為那隻‘失蹤’許久的挪威森林貓,剛剛翹著尾巴,忽然從旁邊的樹枝上跳了下來,落在了黑貓麵前。
它的身上傷痕斑斑。
它的嘴裡,叼著一隻穿衣服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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