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淡黃色的太陽出現在遠處樓頂的正上方的時候,院長辦公室裡,首席助教的報告工作也接近了尾聲。
姚教授嘴邊的那杆煙鬥,始終沒有熄滅,仿佛一台開足馬力的發動機,始終在咕嘟咕嘟的冒著白煙,將整個辦公室上半層都淹沒在濃鬱的煙霧之中。
“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嗎?”在討論完桌麵上的那堆報告之後,教授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將煙鬥從嘴邊取了下來,然後一邊向煙鍋裡塞著煙絲,一邊抬起頭,看向麵前的首席助教。
長時間的問答,消耗了張羽很多體力,也讓他的嗓音變得嘶啞了一些。
“計劃內的工作就是這樣了。”助教先生啞著嗓子,低聲說道:“不過還有幾件事情,需要您先確定一個大致的方向。”
老姚長舒了一口氣,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揚起手,打了個響指。
“啪!”
幾隻穿著灰色工裝的小精靈倏然出現在教授麵前,有的舉著果盤,有的拖著茶壺,有的拿著抹布,還有的則拽著一個張大嘴巴的銅製喇叭花,衝進了眾人頭頂的那層煙氣中。
雖然教授沒有解釋,但張羽知道,之前他向教授做報告的時候,這些小精靈一直被教授的魔法限製在辦公室之外。直到得到允許,她們才能進來進行灑掃,服侍。
吸煙器低沉的嗚嗚聲在頭頂盤旋,掃蕩者那些顏色、味道與清新空氣毫無瓜葛的雜質;幾塊潔白的抹布飛快在書桌、窗台、以及書櫥表麵拂過,眨眼間便染上了一層灰撲撲的顏色;還有拽著茶壺的小精靈,身後跟著一串叮當作響的小茶杯,在年輕助教的麵前停了下來。
“兮兮?”她用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著男巫,嘴裡發出悅耳的詢問聲。
“謝謝。”頭發花白的年輕助教微微點點頭,溫和的道謝。
小精靈粲然一笑,小胳膊一揮,一個小茶杯便從她身後飛了出來,虛浮在年輕男巫麵前。然後又是一指,茶杯便倏然漲大,須臾間便從分厘高低,變成了數寸大小。
“夠了,夠了。”年輕的助教連聲製止著,聲音顯得有些狼狽。
“哈哈哈哈!”辦公桌後,姚教授發出一連串洪亮的笑聲:“你就不該跟她們那麼客氣……都是些實心眼的小東西,哈哈哈哈哈……”
洪亮的笑聲在辦公室裡回蕩著,不僅將正在斟茶的小精靈嚇的抖了一下,將半空中正嗚嗚作響的吸煙器嚇的停頓了幾秒,也將辦公室角落裡,某個正窩在沙發上小憩的年輕巫師從睡夢中驚醒了。
“完事了?”托馬斯睜開惺忪的睡眼,掙紮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但隨即腳下一個踉蹌,險些重新摔倒。
“哦喲…”教授連忙一揮手,幾根藤蔓從虛空中蔓延出來,靈活的在托馬斯身後搭了個架子,將他傾斜的身子撐住了。
“快完了,你可以再睡一會兒。”教授看年輕巫師站穩身子後,又打了個響指,將那些藤蔓收了回去,笑嗬嗬的說道:“或者來點大葉茶?這是司湯達大叔前幾天給我送來的,說百草園裡有條小地龍發脾氣,將一株老茶樹撞倒了……所以他把上麵還能用的葉子炒了炒,給我們每個人包了一點。”
“司湯達大叔?”托馬斯揉了揉眼角,下意識的咕噥了一句,但隨即醒悟自己的位置,立刻補充道:“唔,還是來點茶吧……睡了半天,嘴裡有點乾。”
仿佛聽到了他的要求,不遠處的小精靈在給張羽倒完茶後,便拖著大茶壺,一溜煙的飛了過來,又給托馬斯慢慢倒了一大杯茶水。
黃棕色的茶湯在屋子淡薄的光線下顯出一種異樣的清亮色彩,托馬斯晃了晃杯子,幾道水波從中心蕩漾開來,撞在茶杯壁上,然後退去,再湧了上去,如此反複,周而不息。
另一邊,張羽已經繼續開始向教授報告了。
“……再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學生會希望能夠批準安排幾頭麋鹿以及雪橇或者南瓜車給同學們送禮物……”
“這種事情也要跟我說?”姚教授揚起手中的煙鬥。
站在他麵前的首席助教麵色不變,甚至語氣都沒有絲毫波動:“……因為飛麋鹿屬於三星級以上的危險魔法生物,所以它們進入學府的事情,需要您的批準。”
“哦,這樣啊……我怎麼記得以前沒有這些安排呢?”老姚收回煙鬥,乾咳了幾聲。
“主要是考慮到這個學期學校發生的事情比較多,為了安撫大家的情緒,學生會研究了很長時間,最終選定了這個方案。”
“哼,整天不乾正事,開會淨研究這些亂七八糟的……難怪有人一門心思想著去開什麼雜貨店!”教授咬著煙鬥,目光掃過書桌上那張紅黑相間的卡片,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悅的吐了幾個煙圈,痛斥道:“簡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正在不遠處喝茶的托馬斯聽到教授的這句話,險些將口中的茶水噴出去。
“學校現在不太平,就不要再添亂子,從外麵帶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進來了。”老姚吸了幾口煙後,最終定下基調:“……至於麋鹿什麼的,在學校裡四處找找,寵物苑、靈物園什麼的,我記得能拉車能飛的小東西很多嘛。沒有麋鹿,找幾條長毛狗也行。實在找不著,可以跟蘇議員商量一下,安排幾頭個頭大的狐狸也行。”
坐在沙發上的托馬斯一手扶額,努力屏蔽不遠處某位教授那不靠譜的點子。
“好的。”張羽則非常認真的考慮了教授的建議,然後提出了新的難題:“隻不過蘇議員那邊,還需要您幫忙協調一下……”
“唔,好說,好說。”說著,教授伸手便從桌子上的便簽簿撕下一張淡青色的便簽,在上麵草草寫了幾句話,然後順手一揉,一丟,紙團在半空中打了個滾兒,倏然化作一隻紙鶴。
這隻青色的紙鶴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皺皺巴巴的身子,淩空撲棱了好一陣子,才穩住身形,清唳幾聲,在教授頭頂盤旋一圈後,徑直向窗戶所在的方向飛去。
隻是一撲,便穿過了關的嚴嚴實實的玻璃窗。
窗戶上那層厚實的玻璃仿佛不存在似的,連紙鶴的影子都沒有擋住。徒留下幾圈漣漪,在玻璃上蕩漾,將窗外的陽光散射出幾層五彩斑斕的光暈,落在昏暗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