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表?帶了!”
鄭清愣了一秒鐘,立刻反應過來。先生問的應該是很久以前送給他的那件十二歲生日禮物,銀色表殼,黃銅表針,走起來滴答作響。
這塊表鄭清已經用了六年,始終精準如初,一分鐘都沒有錯過,而且因為保養恰當,表殼上也沒有絲毫鏽蝕痕跡,看上去始終像新表一樣。
但也隻是像新表——除了計時精確、表殼簇新之外,這塊懷表找不到一丁點異於其他懷表的地方——它甚至不能像其他大多數巫師的計時器一樣,在表盤上長出一張擬人化的麵孔,隨時隨地向主人報告時間、提醒行程,就像迪倫的那塊懷表一樣。
即便那塊表脾氣很壞,比迪倫的穿衣鏡脾氣還糟糕。
事實上,鄭清曾經不止一次試探過這塊懷表的底線,尤其是他拿到第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後,基於某些不可明說的緣由,他多次對這塊表使用過探測魔法。
結果令人喜憂參半。
喜的是,這塊表除了計時精確與表殼簇新之外,確實還有其他不一般的地方。
比如鄭清發現了它的另外一個特點,那就是對探測魔法免疫。不論是低階的現形咒‘apareciu’,還是高階的探查類咒語‘斤斤其明’,砸在這塊懷表上都濺不起一點波動。如果不是這塊表很有意義,鄭清都想在它身上實驗一下業火咒、大裂解術,或者把它丟進王水裡泡一泡了。
但令人沮喪的是,通過種種檢測手段——包括請林果用專業的煉金工具檢測——除了對探測魔法免疫之外,鄭清並沒有從這塊懷表上發現更多魔法痕跡。
也就是說,這塊表基本上隻能算一塊普普通通的計時器。
因此,當先生詢問這塊表的時候,鄭清第一反應是先生在問時間。
“現在是下午五點四十八分三十六秒,三十七秒了。”鄭清熟練的從灰布袋裡摸出懷表,‘哢噠’一下按開表殼,準確的報了現在的時刻。
“需要你告訴我這個?”吳先生瞥了年輕公費生一眼,伸手拿過那塊懷表。然後曲起一根枯瘦的手指,直接點在了透明的玻璃表麵。
鄭清的眼睛不由自主睜大了一些。
先生的那根手指仿佛穿過的是一層幻影似的,沒有受到那層玻璃的絲毫阻礙——鄭清可以舉著林果的那箱子煉金工具發誓,他們不止一次檢測過懷表那層玻璃麵,無論是化學檢測,還是魔法檢測、亦或者煉金術檢測,都清晰的證明那層玻璃確實是二氧化矽,隻不過比起教室窗戶上的玻璃而言,懷表上的那層二氧化矽純度更高一些罷了。
鄭清用力眨了眨眼睛。
隻見吳先生手指伸進去之後,按在了那根細長的分針上,然後稍稍用力,將那根分針向回撥弄。一格、兩格,五格,十格。
每回撥一格,懷表都會發出一聲響亮的哢噠聲。
而伴隨著分針的回撥,兩人周圍的情景如同‘倒帶’緩慢重現——黑洞重新出現、六指從裡麵‘長’出來、黃花狸與六指對峙、蘇大美女一口血吞回肚子然後將一根指頭打了回去、她的三條狐尾重新浮現、牛頭用力把牛角塞進腦袋裡、助教團與變異樹人們互毆、蘇施君飄向半空中那輪圓月、最終沒入圓月邊剛剛浮現出的臨時通道裡。
回溯在此戛然而止。
“唔,應該可以了。”先生點點頭:“損失在可控範圍內,該長教訓的也都長了點教訓……”
鄭清低下頭看了一眼表盤,表盤上的分針被回撥了差不多二十格,也就是二十分鐘。
懷表聽上去歇了口氣,它的秒針在格子間來回擺動了幾下,似乎在適應新的時間。而四周的景象則隨著秒針的來回擺動閃爍著、顫抖著,仿佛一盤受潮的錄像帶,畫麵出現卡頓後的模樣。
短暫停頓之後,秒針便重新‘滴答滴答’轉了起來。
而四周的景象也回歸正常。
半空中,圓月旁,那條臨時通道重新被開辟出來——不出意外的話,幾秒鐘之後,那襲紅色的身影便會從臨時通道裡出來。
“很好。”吳先生滿意的點點頭,把懷表的表蓋‘哢噠’一聲合住。然後把表塞回鄭清的懷裡。
周圍的景象隨著這個‘哢噠’聲重新凝固了起來。
“時間……稍微回溯一點點就可以了。”吳先生低頭看向自己的弟子,習慣性的教訓道:“就像我之前給你說過的那樣,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之一。越強大,就意味著越頑固……而力的作用又是相互的。所以,如果不想被更強大的時間之力把你打成渣渣,就不要隨意撥弄你的表盤……阿嚏!”
先生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他從口袋摸出一塊手帕,擤了擤鼻子,搖搖頭:“老了,老了……以前就算把時針回撥個十圈八圈,都不會打噴嚏。”
鄭清站在先生身旁,看著不遠處那個牛頭重新發狂拔樹的熟悉情景,訥訥無語。
如果考試的時候能用這塊懷表的力量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危險消除心底輕鬆地緣故,鄭清腦海中陡然冒出這樣的想法。
假如他也能用這塊懷表的力量,那他就會在考試的時候先把卷子看幾遍,記下來比較困難的考點,然後將時針往回撥一圈、或者幾格——就算時針撥不動,把分針往回撥一兩圈也是足夠的——這樣他考前就可以針對性的‘臨陣磨槍’了。
這樣磨出來的槍,肯定可以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想到這裡,鄭清忍不住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手中攥著懷表的力度也不由加大了幾分。
許是察覺到年輕男巫的小心思。
吳先生抬手就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教訓道:“就你那點魔力,連秒針都撥不動……有那點功夫,還不如老老實實刷兩套《五三》來的踏實。”
“什麼時候你從學校畢業了,什麼時候你再考慮使用那塊表除了計時之外的功能吧。”
鄭清被先生一口道破心底的念頭,不由揉了揉眼睛,嘿嘿笑了起來。
剛剛被先生拍了一巴掌之後,眼睛好像不小心招風了,感覺有點澀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