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鬨結束,河麵重新變得安靜,圍觀的學生們也三三兩兩回到了船艙。
甲板上,除了撐篙的老船夫,便隻有鄭清與伊蓮娜兩個人的身影了。
鄭清心底暗自雀躍。
“你跟特魯多教授決鬥了嗎?”
最終還是伊蓮娜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的氣氛,率先問道。
上學期末,因為《魔杖》將鄭清列入了新一期的大阿卡納名單,讓原本占據著‘世界’稱號的特魯多教授掉出了名單,導致那位小心眼的教授非常惱火,一度聲稱要與鄭清決鬥,時間就定在期末考試結束。
隻不過期末考試剛剛結束,鄭清就腳底抹油,撒腿溜回了家,自然沒有去應戰。
他也不覺得自己的這種行為屬於逃跑——畢竟一位是第一大學雇傭的正式教授,是資深的注冊巫師;而另一位則是剛剛入學半年的新生,連現代魔法的基礎原理都沒有背完。
不應戰絲毫不影響鄭清的榮譽感。
“我一向是尊師重道的,怎麼能隨隨便便對教授打開法書呢?”鄭清一本正經的辯解道。
伊蓮娜翻了個白眼,跳過了這個話題。
“我記得你過年不是回家了嗎?什麼時候回學校的?”說著,女巫垂手,點了點腳下的擺渡船:“你今天坐船乾嘛去?”
對於能夠找到聊天的契機,年輕公費生表現的異常高興。
“在家呆了兩個星期,昨天下午剛剛回學校。”他掰著手指頭,細細解釋道:“因為我是公費生,學校要求我們寒假完成一定的公益勞動,我提前來學校主要就是為這個事情……恰好,辛胖子打算做一個貝塔鎮北區現狀的調查報告,讓我幫忙,兩下裡一合計,我也正好可以把我的公益勞動安排在北區……”
“貝塔鎮北區……凹區嗎。”吉普賽女巫垂下眼皮,輕聲說道:“這麼說,你們今天坐船是去北區嘍?”
“賓果!”鄭清沒有注意到女巫的表情,樂嗬嗬的打了個響指。
“聽說,北區的戲法師們對巫師很不友好,你們這麼去,沒關係嗎?”伊蓮娜再次提醒。
鄭清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腰間的灰布袋,豪氣十足:“沒關係,我們有法書與符籙……況且,再不友好,那裡也屬於貝塔鎮,屬於第一大學範圍之內,我們隨時可以向學校尋求幫助的。”
女巫終於不再說什麼,抱著胳膊,轉身看向船外平靜的河水。
氣氛沉默了幾秒鐘,鄭清終於反應過來其實自己也可以問問題。
“你今天坐船乾嘛去?那些都是你的同伴吧。”他試著用輕快的語氣問道:“不過我好像沒在學府裡見過她們……”
“都是吉普賽女巫團的留學生,”伊蓮娜回過頭,笑著解釋道:“隻不過,她們沒有在九有學院……那兩個個子高的是星空學院的,那個瘦瘦小小的在亞特拉斯,還有那個最漂亮的在阿爾法學院……”
“你才是最漂亮的。”鄭清不由自主打斷女巫的話。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的孟浪,臉頰立刻開始發燙起來。
女巫聞言,眉眼彎彎,有那麼一瞬間,鄭清感覺原本幽暗的水麵都變得明亮了許多。
“幾天不見,拍馬屁的功夫見漲呐!”伊蓮娜伸出手,讚賞的拍了拍鄭清的肩膀,大大方方的誇獎了一句。
鄭清感覺心臟被她拍的砰砰狂跳。
“這不是馬屁,這是事實!”他響亮的回答著——這一次,他沒有一丁點臉紅燥熱的反應,反而有種飄飄然,中氣十足的感覺。
女巫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咳咳……”一陣突兀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位年輕巫師之間的閒聊。
鄭清一臉喪氣的轉頭看向老船夫。
“談戀愛去船艙裡談,不要在老夫的甲板上晃悠。”蕭伯納老人粗著嗓子說道:“下麵一段水路可能會有孽妖出沒,你們站在甲板上,小心被孽妖卷走。”
鄭清聞言,勃然變色。
“孽妖?!”他一把按在了腰間的灰布袋上,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學校附近還有孽妖?!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與他相似,伊蓮娜也立刻緊張了起來,一把攥住了男巫的胳膊。
這並不是因為鄭清膽小或者對妖魔敏感,而是因為對巫師們來說,孽妖就像是特大號的臭蟲似的,放任不管會汙染環境,一巴掌拍死又惡心自己——即便對於妖魔們來說,孽妖雖然名字中帶一個‘妖’字,但妖魔們並不將孽妖當做自己的同類。
如果說,巫師們追求的是秩序與真理,妖魔們追求的是混亂與墮落,那麼孽妖追求的還在二者之外。
它們是這個世界的冗餘。
是受所有生命排斥的存在。
沒有固定的形態,沒有統一的形象,每一頭孽妖都具有唯一概念性,但所有這些概念又都不符合常理與邏輯。
弱小的孽妖可能隻是一段代碼、一句咒語,沒有血肉之軀,比空氣還不如。
強大的孽妖可以吞噬星空、吸乾時間長河、顛倒因果眾生。
在新世界,這種生命也被稱為‘神孽’‘模因’‘詭異’等等,部分強者還會被冠以‘舊日支配者’的名號。
巫師們最初隻是因為孽妖與一般妖魔擁有相似的黑暗屬性,因而將其列為了同一類生物。當然,隨著現代魔法理論的發展,巫師們已經認識到妖魔具有內在秩序性,而孽妖則具有天然混亂屬性,並不屬於同一個物種。
但一方麵長久以來的分類習慣,另一方麵不論是妖魔還是孽妖都是巫師的敵人,因而直到現在,除了專業研究者之外,大部分巫師仍舊將兩者混為一談——隻不過在巫師們眼中,孽妖是比妖魔更糟糕、更令人厭惡的存在。
“第一大學什麼沒有,你想參觀古神都有地方去。”蕭伯納老人對兩位年輕巫師的震驚有些不以為然:“孽妖也不全是那麼危險,而且它們大多數時候都在休眠,基本不會搭理巫師。讓你們呆進船艙,隻是以防萬一……”
話音未落,河道儘頭便傳來一聲低沉的鳴叫:
“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