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不配合,讓鄭清的祝詞略顯尷尬,隻不過他也對剛剛小廣場上的那個演講很感興趣,所以沒有繼續與胖子糾纏。
他放下手中的飲料,從盤子裡撿起一個小牛角麵包,一邊用木刀往麵包上塗抹果醬,一邊好整以暇的看向蕭大博士。
眾人矚目之下,蕭笑也沒有繼續賣關子。
他滋了一小口綠茶,咂咂嘴巴,先扯了一句閒話:“說實話,今天的這場演講,稍稍出乎我的預料……一般的,九有學院的學生都是‘敏於行而訥於言’的,極少有這種喜歡而且擅長在大庭廣眾之下宣講的人。倒是阿爾法學院的那些人喜歡這麼做。”
“你知道那位演講的同學是誰嗎?”鄭清忍不住插嘴問了一下。
“安靜!”辛胖子惱火的擺擺手,打斷鄭清的問題,強調道:“我們的時間很有限,我現在隻想聽博士分析一下那個演講。”
蕭笑舉了舉手中的茶杯,衝鄭清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鄭清撇撇嘴,從紙盒裡撿起一塊炸雞,塞進自己嘴裡,把剛剛的問題咽了回去。
“我的分析很簡單,這場演講就是雷哲在與奧古斯都打擂台……兩個社團已經擺明車馬,布下陣來,坐等對方露出破綻。”蕭笑開篇明義,一邊啜著茶水,一邊慢吞吞的分析道:
“但是以小見大,‘血友會’與‘神聖意誌’矛盾的深層次原因,其實是九有學院與阿爾法學院的矛盾……或者說,是這兩所學院教學理念的衝突、是這兩種教學理念,對年輕巫師的爭奪戰。”
“理念是依附於個體而存在的概念。”
“一個理念,如果沒有巫師信仰了,那麼它自然而然的就消亡掉了。”
“眾所周知的,九有學院崇尚‘公正與平等’而阿爾法學院崇尚‘自由與正義’。就像愛瑪教授對阿爾法學院的學生們講的那樣,正義,是讓人人各得其所——狹義的理解這句話就是‘農夫的兒子血脈裡流淌著農民的天賦,國王的兒子血脈裡流淌著國王的天賦’,每個人在這個世界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果要貫徹‘正義’就不能讓農民的兒子去當國王。”
“這種‘各得其所’與九有學院的‘平等’理念大相徑庭,這也是兩所學院矛盾最根本之所在。”
“從三百年前,第一大學建立伊始,這樣的矛盾就存在於這座小島上。”
“隻不過當時巫師世界的主要矛盾是巫師與妖魔的矛盾,類似學校內部的矛盾在外力的作用下,很不起眼。”
“再往後,維度理論的誕生、新世界的開發,不斷拓寬了巫師們的生存環境,極大豐富了巫師世界……這些實踐都在不自覺的降低阿爾法與九有之間的矛盾。”
“直到現在。”
“巫師世界平靜已久。世界之外,那些體量龐大的獵團能夠尋覓的新獵場越來越少;世界之內,魔法理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重大突破。”
“當蛋糕不再變大的時候,怎麼分蛋糕就成了所有參與者需要麵對的,迫在眉睫的問題。”
講到這裡,蕭笑稍微歇了一口氣,順勢從紙盒裡挑出一塊炸的金黃流油的雞塊,丟進嘴裡,嚼了嚼。
鄭清雙手捧杯,給大佬遞茶。另外兩人則眼巴巴的瞅著博士,大氣都不敢出。
蕭笑讚許的點點頭,喝茶之後,繼續講了起來:
“如果我們站在足夠高的位置,就會發現,不論阿爾法學院,還是九有學院,其實奉行的都是‘精英教育’。隻不過阿爾法學院認為‘精英’是一種可以傳承的‘精神’,而九有學院更喜歡大浪淘沙,給更多普通人機會。”
“因為這種差異,造成了阿爾法學院在與九有學院的競爭中搶到了先手。”
“畢竟最初的巫師們是非常注重傳承與血脈的一類團體,所以,從建校開始,阿爾法學院的‘天賦派’巫師們就憑借各自血脈傳承與深厚的積累,培養了一批又一批法力高強、聲名遠揚的大巫師。”
“這批阿爾法出身的大巫師縱橫新舊世界、掌控大巫師會議,為阿爾法學院帶來了巨大的榮譽,也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年輕巫師,不斷將那些有天賦的年輕人收進城堡之中。”
“稍早一些時候,大約距今一百年到五十年,亞特拉斯學院與星空學院都嘗試著挑戰過阿爾法學院的地位,但非常遺憾,這兩所學院底蘊不足,挑戰最終失敗。”
“直到最近這五六十年。”
“九有學院經過漫長的積累,厚積薄發,在第一大學的教學成績異軍突起,不論是注冊巫師的數量,還是培養出的大巫師數量,亦或者相關研究課題,都越來越多,嚴重挑戰了阿爾法學院的傳統地位。”
“尤其是近二十年,越來越多九有學院出身的大巫師進入巫師聯盟的大巫師會議,越來越多的高水平期刊封麵文章來自九有學院,而相比之下,阿爾法學院的進步卻很微小。”
“比如我們能看到的,現在大巫師議會裡最年輕的大巫師、巫師聯盟最年輕的梅林勳章獲得者、以及魔杖中最年輕的大阿卡納等等,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這些榮譽全部花落九有……可以預見的未來,九有學院出身的傑出巫師會越來越多,而阿爾法會越來越相形見絀。”
聽到這裡,張季信與辛胖子不約而同用詭異的眼神看了鄭清一下,然後又看了蕭笑一眼。蕭笑一邊講著,一邊專心致誌的盯著筆記本,嘴裡嚼著炸雞,似無所覺。
年輕的公費生嘴角抽了抽,仔細打量了蕭大博士一眼。
確認了表情,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讓鄭清有種掀桌的衝動——他明明是在聽九有學院與阿爾法學院之間狗屁倒灶的故事,怎麼會突然把自己扯進去呢?這簡直太魔法了!
就在這個時候,張貼在小涼亭四周柱子上的保暖符燃燒殆儘。淡黃色的保溫結界像一顆燈絲燒斷的燈泡,最後勉強閃了閃,陷入沉寂。
繚繞在涼亭周圍的冷風趁勢而入,將正在吃著炸雞聽故事的年輕巫師們灌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