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巫師而言,畫皮有兩個含義。
一種是稀有的魔法道具,另一種則是神秘的魔法生物。
前者以人皮、獸皮等製成,皮質完整,毛發七竅與生者沒有什麼區彆,使用時隻需將其往身上一裹,就地一滾,便可化作那畫皮所指代的生物,極少有巫師可以分辨出。
後者則是一類獰鬼,麵翠色,齒巉巉如鋸,叫聲仿佛豬叫一般,喜食小兒心臟,可以剝下受害者的皮化作對方,因為過於凶厲,已經被巫師們獵殺幾近滅絕,便是第一大學的學生也隻能在標本室看到它們的遺骸標本。
眼下,掩藏在草窠之中的寵物蛇蛻皮,一眼望去便知與獰鬼無關,所以蕭大博士所言‘畫皮’者,隻可能是第一種情況了。
聽到蕭笑的判斷後,尼古拉斯臉色驟變。
“畫皮?!不可能吧。”他喃喃著,語氣艱澀:“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要不要再重新看一下……”
他的這種惶恐態度自然是有道理的。
倘若這條蛇蛻正如蕭笑所言,是一張畫皮,那麼是誰使用了這條畫皮?為何他會裝作一條寵物蛇來第一大學?最最關鍵的是,這條寵物蛇的主人,也就是劉菲菲,對這件事是不是知情?如果不知情,是否對這起事故負主要責任?
隻是簡單一想,腦袋裡便浮現出許多可怕的念頭,令尼古拉斯惶恐不安,唯一的期盼便落在蕭笑剛剛看走了眼,那條蛇蛻隻是一張簡簡單單的蛇蛻。又或者蕭笑在跟他開玩笑。
但尼古拉斯也清楚,蕭笑不是喜歡開玩笑的性子,而且事關重大,他也不可能隨隨便便說出一個毫無可能性的答案。
與患得患失的老生相比,蕭笑顯然想到的更多一點——比如,為何宥罪獵隊等人尋覓那頭無麵怪許久都未尋覓到它的蹤跡;再比如,劉菲菲的大蛇為何也總是始終找不到蹤影。
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是,那頭無麵怪一直披著寵物蛇的蛇皮,以燈下黑的形式隱藏在眾人視線之外。
隻不過無麵怪是什麼來頭,它是什麼時候披上了寵物蛇的蛇皮,它來學校的目的等等,這些更深層次的信息僅憑眼下一絲半縷的線索,是推斷不出來的。
蕭笑能想到這些,鄭清與蔣玉自然也想得到。
這不是個好結果。
場間一時陷入沉沉的安靜之中。蕭笑的發現給眾人心底都增添了一重厚厚的陰霾。也許隻有稍顯天真的李萌還沒琢磨透畫皮背後的糾纏,表現的稍稍活潑一點。
“畫皮?!”李萌抱著毛絨熊的胳膊驟然收緊——剛剛來到這片草地之後,小白貓已經從小女巫的懷裡掙紮了出去,李萌也隻好重新抱起那頭毛絨熊。
所幸毛絨熊也看得開,並沒有介意小女巫丟棄自己的行為,樂滋滋的重新回到了她的懷裡。當然,在被抱住之前,它還是承受了一道清潔符,洗刷掉身上剛剛沾染的泥漿與塵土。
“哪裡來的畫皮?誰的畫皮?這不是菲菲姐那條寵物蛇的皮嗎?”小女巫被這個驟然出現的事實搞得頭暈眼花,卻不影響她那份小小的精明:“這個畫皮沒有在學校報備過吧!我們交給校工委是不是有學分獎勵?”
黑貓與白貓麵麵相覷,蕭笑與尼古拉斯也對望了一眼。
這就是眼下最大的問題了——要不要將這個發現上報學校。
理論上來說,上報學校是最佳的解決方案。
首先,上報的理由很充分:身份不明的無麵妖怪潛入第一大學,必然懷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這頭妖怪隱匿在校園裡,對包括在場眾人在內的第一大學所有學生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誰也不知道這頭妖怪還有沒有其他的畫皮,會不會潛伏在自己身邊咬自己一口。
其次,學校對於類似發現上報後的獎勵都非常豐厚:學分是一定的,有時候可能還會增添許多物質獎勵,這對手頭緊張的年輕巫師們來說誘惑不可謂不大。
最後,不論是學校的規章製度,還是巫師世界通行的法典,都要求巫師對於此類事件有協助調查的義務。對一個充滿魔法的世界來說,這不是假裝視而不見就真能蒙混過關的事情。
可以說從任何一個大義的層麵、正義的角度來看,大家都應該把這條蛇蛻交上去。
但從另一個方麵來看,似乎也有不上報的理由。
此外,上報之後呢?——校工委拿到蛇蛻、學校大發雷霆、四處搜捕,可能還會以安全名義禁止學生們的狩獵、舞會等活動;倘若學校在很短時間裡就抓到那頭妖怪,自然萬事大吉;但如果抓不到,就又是一個麻煩事了。
鄭清還清楚的記得上學期那群小砂時蟲折騰出的麻煩。
隻不過因為幾頭被吸乾時間的魔法生物,整個學校都被搞的雞飛狗跳,學校的一眾大佬更是被貝塔鎮郵報的記者批了個體無完膚。
這還隻是一些危害不大的小蟲子。
眼下藏匿在學校裡的是一頭強度不明的無麵妖怪,它可不是那些隻會偷一點點巫師時間的砂時蟲,而是一頭真正會吃人、會殺戮的妖怪!
更重要的是,這條蛇蛻屬於劉菲菲的寵物。
且不提劉菲菲九有學院公費生的身份,她的寵物被發現是妖怪之後可能引發的軒然大波。單單這份所有權,就會給她帶來巨大的麻煩,說不定還要接受丹哈格的檢查。
不僅僅是她,包括學校寵物苑、校工委等在內的一係列負有監察職責的部門,在這件事上也都負有連帶責任。
鄭清簡直可以預見接下來一段時間九有學院灰頭土臉的模樣了。在與阿爾法學院、與魚人部落有紛爭的時候出現這麼一檔子事,著實喪氣。
“蛇蛻是菲菲的,最終的選擇權也在她的身上,我們把蛇蛻帶回去,讓她自己選擇吧。”蕭笑最終給出了一個稍顯圓滑,卻不甚有擔當的建議。
尼古拉斯有些失魂落魄,一語不發,任憑蕭笑將那條蛇蛻收攏,裝進鹿皮口袋,塞進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