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鄭清洗手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鐘頭之後了。
銅盆裡的沐蘭湯仍舊像最初在講台上那樣,冒著微微的熱氣。潔白的玉蘭花與翠綠的蒲草、艾葉在清澈的午時水中上翻下滾,恍若一條條遊魚。
講台上,李教授正在強調,讓大家不要把午時水與端午水混作一談。
“再強調一遍,午時水是端午正午時分打到的井水;無根水泛指天上來的水;端午水則與前麵兩中藥用水毫無關係,是一種大範圍、連續性的暴雨天氣。你們一定要搞清楚這三者之間的區彆。”
“07年期末考試的時候,星空學院的流小月同學在試卷中把午時水寫成了端午水,一道十二分的論述題,因此被扣掉了整整六分!因為午時水在那道藥劑中起最關鍵的中和作用這個錯誤差點讓他整張卷子不及格!”
“大家一定要牢牢記住這個教訓”
鄭清豎著耳朵,聽教授喋喋不休的講著那些案例,心底暗暗發笑。期末的課堂上,教授們的話題總是大同小異,不斷用高年級學生的錯誤,來提醒他們這些低年級學生不要再犯。
但這種做法效果值得商榷。
因為很多時候,他們重複的多了,大家反而記不住正確答案,總會不經意間,把那些印象深刻的錯誤答案寫上去。
銅盆裡的沐蘭湯看上去滾燙,實際上卻巴適的很。
鄭清估計水溫最多隻有四十度,那些翻滾冒著的熱氣,大概率是盆地的某些藥材與午時水接觸後發生的魔法反應。
“一隻學貓叫的狗子而已,其實也沒那麼稀奇。”辛胖子小聲嘀咕著,此刻他正挽起袖子,跟鄭清、蕭笑、張季信三人擠作一團,湊在銅盆前洗手。
鄭清仍舊對貓果樹上那隻裝貓的狗子耿耿於懷。
“確實不稀奇,我知道有一名叫警長的奶牛貓,專門學狗叫。叫的還挺像。”張季信一邊附和著,一邊給沾濕水的手上打著藥皂,搓出一大捧沫沫來。
“留心觀察吧。”蕭笑給出了最後的判斷:“如果它有問題,遲早會露出馬腳,讓你的貓們注意點就可以了。”
“對了,你哥的競選工作怎麼樣了?”鄭清一根一根的清洗著手指頭,順口問張季信。
“非常無聊。”紅臉膛的男巫聳了聳肩膀,表情有些沮喪:“沒有任何激動人心的場麵。我是說,我必須跟著他參加那些沒完沒了的座談會,聽那些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的家夥坐在一起討論一些令人昏昏欲睡的話題不過在那些座談會上可以見到不少手,甚至包括那些已經畢業的前輩,比如金甲殼的艾伯特赫特裡斯金,還有火烈鳥的德弗拉明戈。”
“德弗拉明戈?”辛胖子手中的藥皂打了個滑,差點掉到地上:“那個去年世界杯最佳輔手?”
“沒錯。”張季信臉上掛著一絲矜持的笑容:“他確實像報紙上說的那樣,總喜歡穿一件誇張的、用羽毛編織的粉紅色鬥篷但我總覺得他人還挺好,笑起來很有感染力。”
“我能請他喝杯茶嗎?”胖子搓著手,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像極了一個被蒸開口的包子:“長老,我們是一個隊的,幫我就是幫你啊”
“洗手的同學注意了,現在還是上課時間!”
講台上,李教授用細長的教鞭敲了敲黑板,發出啪啪的警告聲:“想聊天的,可以課後再聊。”
躲在教室後排角落裡的四位年輕男巫頓時安靜下來。
鄭清三下五除二,在沐蘭湯裡洗掉手上的泡沫,用掛著銅盆邊緣的白毛巾擦乾淨手。然後衝一直飄在半空中的小精靈們和氣的笑了笑。
小精靈們兮兮叫著,拖著銅盆愉快的離開了這個角落。
鄭清的注意力終於從男生之間的閒聊轉回課堂上,李教授已經從往屆期末試題的經典錯題,轉移到更具體的魔藥炮製工藝上了:
“上周在實驗室,我注意到有同學在切桂枝的時候,沒有把桂枝潤透就動刀,切出來的桂枝碎的碎、厚的厚如果期末的實踐考試上你們這麼做,能拿及格分,算你們平常高香燒的勤快!”
“俗話說,炮製藥材,三分是刀工,七分靠潤工,潤藥比切藥更能考驗魔藥調製的水平。現在,誰能告訴我,潤藥有幾種辦法?”
坐在教室第一排的女巫們齊刷刷舉起了手。
蕭笑跟她們是一個頻率。
鄭清與辛胖子等人,也在稍稍猶豫後,舉了手很短時間內,大半個教室的人都舉手了。反而那些沒舉手的同學,在這種氛圍下變得有些顯眼。
講台上,教授滿意的點點頭,環顧四周,最終把目光落在另一個角落的尼古拉斯身上:“尼古拉斯同學,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同學們齊刷刷回過頭,看向那位已經成為北區巫師的同班。鄭清眼中有些擔憂,但他看到劉菲菲目光裡卻自信滿滿,心底不由失笑。
尼古拉斯輕輕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閉上眼睛,開始回答:
“潤藥分為傳統潤藥法與特殊潤藥法。”
“傳統潤藥法以無根水或深井水為基底,常用手法包括淋法、淘洗法、泡法、漂法、浸潤法。不同方法要求各不相同,比如浸法中,水需沒過藥材一寸,才算合格。”
“特殊潤藥法基底各異,有酒潤、其他魔藥潤;特殊潤藥手法還有悶蒸煮潤。”
“檢查潤藥效果,可以通過手捏、彎曲、指掐、穿刺、劈剖等方式進行。”
“需要使用潤法處理的藥材包括大黃、白芍、當歸、虎杖、山藥以及教授您剛剛提及的桂枝等。部分情況下,龜甲、獸骨也會采用潤法處理”
“可以了,可以了一百昏一百昏。”李教授笑著打了個手勢,示意尼古拉斯坐下:“這樣的回答,如果你還過不了升級考試,那我敢打賭,班上沒有一個人能通過!”
教室裡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