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們的學習很少是純理論性的,所以即便在書山館,也有第一大學為同學們配備的實驗室。當然,與教學樓中的綜合實驗室或者類似百草園的專業試驗場相比,書山館裡的實驗室相對簡陋,但供在館自習的學生簡單驗證腦海中剛剛迸發的靈感,已經足夠了。
而且,因為書山館附屬實驗室的使用費用囊括在書山館的服務名錄中,為了節省一點學分,不少新生會儘可能使用這裡的實驗器材完成學業。
所以大部分時候,樓下實驗室都很擁擠。
鄭清站在試驗台前的時候,腦海有過一刹那的迷糊因為他不記得今天向圖書管理員申請過使用實驗室但很快,吉普賽女巫身上彌漫的香氣便讓他忽略了那點困惑。
此刻,兩人站在一張靠窗的試驗台前。
台子上已經擺滿了黃色的符紙、紅色的朱砂、清澈透明的調砂靈液,以及粗細不一、型號各異的毛筆。
“我總覺得,這種手套上麵充滿了怨念。”
吉普賽女巫小聲嘟囔著,她正在往手上套一副半透明的長袖手套。鄭清小心的幫她把袖口拉到肘後,耐心扯平每一絲褶皺,然後順手給她係上圍裙背後的絛扣。
不遠處,其他試驗台後似乎傳來隱隱的輕笑。
男巫感到臉頰有些發熱。
他眯著眼,小心偷覷了一眼周圍的試驗台。卻感覺視線有些模糊。仿佛有淚水糊住了眼眶,又像是一台老式顯像管的電視機,隻能看到周圍人影綽綽,卻看不甚清楚。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耳畔傳來女巫惱火的聲音。
男巫立刻回過神,連聲答應著:
“當然,當然你能察覺手套上的怨念,可能是因為你占卜天賦高,靈覺敏感但理論上,圖書館裡這些護具都經過教授們反複檢查,除了上麵那些防護紋飾之外,不可能殘留任何負麵力量。”
根據做的實驗不同,巫師們也會使用不同的防護方式。比如在做煉金實驗時,巫師們都會穿著龍皮的連體衣、鹿皮手套、有時候還會帶上醜陋的防護麵具;在做藥劑實驗時,巫師們一般會穿冰蠶絲的法袍、戴上平光的護目鏡。而在做符籙、陣法方麵的實驗時,巫師們則會戴著蠶皮手套、穿上魚皮的全身圍裙。
蠶皮輕薄,可以清晰感觸筆尖與符紙間細微的差異,魚皮則可以阻擋絕大部分染料落在年輕巫師們漂亮的袍子上。
在漫長的曆史中,巫師們發現過多的接觸實驗型材料與過多的實驗行為,會嚴重影響巫師們的身體健康,加速巫師們的老化與亞健康化。就像那些古老傳說中的偉大巫師們,很多都麵容蒼老,身體佝僂。
隨著現代魔法理論的發展與知識結構的不斷完善,巫師們對於自身的防護也越來越看重了。各種精妙的防護紋飾與咒語被開發出來,極大保障了巫師實驗的安全性。
係好絛扣,鄭清抬起頭,恰好看見伊蓮娜微笑著,偏過頭,隨意綰起自己酒紅色的大波浪,用夾子夾住,露出她白皙的脖頸。
鄭清忍不住探出手,碰了碰她垂在耳畔的幾縷青絲,惹來她嗔怪的眼神。
“嬌豔如花,眉目如畫。”
鄭清厚著臉皮稱讚了一句,卻被伊蓮娜再次嘲笑道:
“你不知道眉目如畫是罵人的話嗎?”
“罵人的話?”年輕巫師覺得莫名其妙,這個詞怎麼聽都是討好的詞啊。
“無麵妖你知道吧,華夏那邊也把它們叫畫皮。”女巫抬手,將耳邊那幾綹青絲向後撩了撩,瞥了男巫一眼:“眉目如畫是形容它們的詞”
“無麵妖”
這個詞恍若驚雷,在男巫耳邊炸響,周圍那些原本影影綽綽的同學齊刷刷轉過頭,看向鄭清,露出一張張毛茸茸的貓臉。
“喵”
整齊劃一的貓叫聲驟然響起,將男巫從睡夢中驚醒。
他一個翻身,從椅子上站起來,推的書桌發出巨大的嘎吱聲,圖書館裡其他正在認真看書的同學紛紛將不滿的目光投向他。
鄭清抹了把額頭細細的冷汗,衝周圍抱歉的笑了笑。
這時,他才注意到蕭笑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他的書桌對麵。
“你什麼時候來的?”年輕的公費生坐回椅子,沙啞著聲音問道:“為什麼剛剛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很香,又是流口水,又是傻笑不忍心叫醒你。”蕭笑聳聳肩,嘴角向下撇了撇:“沒想到後麵會變成噩夢你是夢到蔣玉跟科爾瑪學姐打架嗎?”
鄭清衝博士翻了個白眼,沒有回答這份調侃。
“來顆煙糖提提神吧,”博士順手丟給鄭清一塊硬糖:“薄荷味的,輕煙型,不會讓你涕泗橫流。”
鄭清接過那顆糖,撕掉青色的包裝紙,謹慎的看了一眼。糖上陽刻著一隻胖乎乎的熊貓腦袋,半透明的糖果中隱約可以看到幾枚符閃過。
“我記得你說,這種糖刺激性比較大,對我們精神不好。”鄭清提醒道他上一次接觸這種糖果,還是第一次進流浪吧,當時被張季信整蠱,吃了一顆辣椒味兒的煙糖,那滋味,一直到現在他都忘不掉。
聽到鄭清的提醒,蕭笑重重歎了一口氣。
“酒傷肝、油傷肺、熬夜傷神也沒見你少喝兩口青蜂兒,晚上早點睡覺呐。”蕭大博士的道理總是很充分:“煙糖少吃是沒錯,但需要的時候,該吃還是要吃的。”
說著,他手中的羽毛筆在指尖打了個旋,指向四周。
“期末考試,哪個學生不準備幾樣提神的東西,相對來說煙糖算是很溫和的東西了。”說到這裡,他似乎醒悟般,打量鄭清一下:“還是說,你想用龍爪粉或者狐媚子的乾大糞?那玩意雖然能讓你腦瓜短時間內變得靈光一點,但有成癮性,不是好東西。”
鄭清忍住將糖塞進蕭笑嘴裡的衝動。
“我什麼都不想用。”他嘴裡含著糖,含糊不清的咕噥了一句,薄荷的清涼夾雜在糖果的酸甜,在舌尖的味蕾上綻放,剛剛睡醒的疲憊一瞬間被驅散乾淨。
鄭清輕輕吸了一口氣。
終於想起另外一個問題。
他抬頭看向蕭笑:“你不是說要去自習室嗎?怎麼又來圖書館了?”
“因為我不想被馬活活踢死。”博士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