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記簿斜前方,他那本十七世紀威尼斯裝訂版的法書無風自動,悄無聲息翻開。扉頁上的五蘊驅魔咒在黯淡的燭光下閃爍著迷人的五色毫光。
埃裡克瞥了一眼那迷人的色彩,屈著手指敲了敲桌麵。
咚咚咚。
一根破舊的羽毛筆仿佛剛剛被驚醒的小鳥,驚慌失措的從筆架上摔了下來,跳進旁邊的墨水瓶,蘸了蘸,然後期待的懸在半空中,仿佛想用這種努力的態度遮掩片刻之前的失職。
埃裡克沒有搭理殷勤的羽毛筆。
他側著耳,仔細聽門外的腳步聲。
嗒,嗒,嗒,嗒。
腳步聲裡透露出一絲疲憊、還有一絲沉重。這似乎是一支剛剛結束巡邏的獵隊。隻不過正常情況下,一支獵隊應該有五名獵手,也就是說應該有五個腳步聲。
但眼下,他隻聽到四個腳步聲。
見習登記員開始在腦海中想象一場激烈的戰鬥、一群悲傷的獵手、還有帶著戰友屍骸回歸古堡的獵隊。
兩個腳步較重,應該是男巫;兩個腳步較輕,應該是女巫。
不知‘死掉’的那名獵手是誰——埃裡克試著在臉上擠出一絲悲切,這有點困難,於是他努力板起麵孔——這種猜測身份的遊戲,是年輕實習登記員在這座監獄枯燥生活裡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猜測完畢後,他摸了摸法書旁邊的水晶球。
水晶球沉默片刻,閃爍起暗紅的色彩。實習登記員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占卜結論顯示他的猜測結果並不理想。
嘎吱!
沉重的鐵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發出難聽的噪音。
鐵門上的門環獸與門神早已習慣了這種聲音,甚至還有點享受,但初來乍到的年輕男巫則很難忍受這種噪音。那種聲音就像有人用指甲撓黑板、或者鐵絲刮玻璃,聽多了容易讓巫師發狂。
他不止一次向黑獄管理方提出改進措施,比如在合頁處滴點潤滑油,或者給鐵門刻兩道輕身符,但都了無音訊。
直到後來,某次午餐時,他向同事抱怨這件事,在黑獄工作很久的老巫師笑著告訴他,監獄裡任何一處大門都不會上油,保留那些噪音,為的就是讓每一個進出大門的人都在彆人的視線之中。
嘎吱……嗒嗒嗒嗒。
四個披著寬大鬥篷的身影從鐵門外走了進來,腳下還帶著城堡外厚重的黑影。
為首的是一位高大的男巫,臉色暗紅,身材壯碩,懷裡似乎抱著什麼東西,隻不過因為鬥篷的遮掩,看不太清。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高挑的女巫,閉著眼,腳步輕盈;落後她半個身位的,是另一位身材瘦削的男巫,鬥篷下是一件黑色禦神袍,抱著一柄長劍。
見習登記員終於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了。
不是所有腳步輕盈的巫師都是女巫,也有可能是走敏捷路線的男巫。
隊伍末尾,是一個矮人,光溜著腦袋,留著亂蓬蓬的胡須,個子不高,但腳步卻是整支隊伍中最沉重的一位,甚至超過了隊首那個男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