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留影石是另外幾支巡邏隊聞訊趕到後,依靠魔法定位找到的。”
“除了這塊留影石,那支巡邏小隊的所有隊員,包括他們的衣服、裝備、甚至腳印,等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塊留影石之所以能夠保存,還是因為那位勇敢的巡邏員將它丟進水潭裡,混在一堆鵝卵石中。”
“我們的巡邏隊沒有在那片區域搜查到任何危險信號——包括留影石裡傳出的怪音、那位巡邏員羊皮紙上記錄的臭味、異常的腳印——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我們失去了一支勇敢的巡邏小隊,沉默森林出現了某種可怕的詭異存在……”
一位精乾的男巫捧著一份報告,低聲向長桌兩側所有隊長們做補充說明。
艾佛裡認出來,那是一位原本不屬於基尼小屋的隊長——北區很大,數萬戲法師中不乏精明強乾的人才,他們中第一時間倒入科爾瑪麾下的人,也與艾佛裡等基尼小屋的老人們一樣,受到了重用。
隻不過因為時間較短,他們終究有些‘外人’的感覺。
所以這些外來者們往往會以更大的熱情、更強烈的意願,來完成科爾瑪布置的任務。艾佛裡毫不意外,那支消失的巡邏隊就屬於這些‘外人’。
簡報不長,而且簡報中提供的信息並未比那塊留影石裡的信息更豐富。精乾男巫報告完畢後,很快落座。
大廳一時陷入沉重的安靜中。
隻有倒掛在天花板下的蠟燭山,吐著清冷的火焰,發出輕微的嗶嗶啵啵聲,仿佛在為那些消失在沉默森林深處的巡邏員們默哀。
大廳儘頭,黑色高背椅上。
科爾瑪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
“是外神,”她毫不猶豫的下了結論,與青澀的北區巫師相比,曾經在第一大學擔任過學生會副主席、且直麵過兩位外神降臨的女巫,通過那塊信息豐富的留影石,再聯係到她之前的遭遇以及學校近期發生的一些事,第一時間便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莎布·尼古拉絲,星空深處的至高母神,孕育萬千子孫的森之黑山羊……隻不過暫時不清楚是祂的化身,還是眷屬。”
“按照留影石裡的描述,應該隻是一頭黑山羊幼崽。隻不過北區巫師也是巫師,不至於被一頭普普通通的黑山羊幼崽在短時間內捕獵一空……所以我更傾向於它是尼古拉絲殿下的化身。”
大廳裡並未出現女巫想象中的躁動與不安。沒有人交頭接耳,沒有人竊竊私語,甚至沒有人不安的扭動身子,帶著身下的椅子咯吱作響。
他們隻是沉默且端莊的坐著。
間或用狂熱且期盼的目光看向她。
是了,科爾瑪心底微微歎了一口氣,她怎麼能要求更多呢?一個月前,那兩條長桌後的身影,還都是在北區苦苦掙紮的戲法師,對他們而言,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工作,就是跨過寂靜河,進入沉默森林去撿一些蘑菇。
普通的巫師,已經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了;有頭銜的注冊巫師,隻在酒館裡的高談闊論中出現過;至於大巫師,乃至於超階的存在,更是傳說中的大人物,大部分戲法師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與之接觸。
所以,外神?
對底蘊淺薄的北區巫師們來說,外神、妖魔、火山口沉睡的巨龍、亦或者高塔中活了幾百年的大巫師,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
就像太陽,因為距離他們太過遙遠,所以感受不到那股焚儘一切的熾烈。
想到這裡,科爾瑪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原本打算聽聽下屬意見的她,被心底湧起的疲憊淹沒。
她太累了。
女巫抬起手,示意隊長們起身:“鑒於風險過高,已經超出北區巫師的能力範圍,我會立刻向學校申請援助……在此之前,沉默森林的巡邏隊收縮路線,將巡邏範圍控製在沉默森林邊緣,同時每支獵隊之間聯絡距離保持在一公裡之內。”
“凱瑟琳負責調度與安排。”
“注意嚴查一切非法祭祀與未經報備的魔法儀式,巡邏隊有現場批捕權。艾佛裡與依諾克,你們尤其需要關注北區,加強內部審查……如果發現有戲法師或者北區巫師出現精神狀態不穩定、使用彆人聽不懂的咒語、形體變異、魔法效果詭異等情況,立刻上報同時抓捕……”
“我知道許多北區人在真正成為巫師之前,有過祭拜邪神、甚至魔鬼的經曆,在今天之前,一切都可以被寬恕……但是從現在起,上述行為都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命令一道一道被發布下去。
隊長們紛紛領命而去。
長桌後的身影越來越稀少,讓大廳顯得愈發空曠。等最後幾位隊長離開,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大廳門口,科爾瑪終於垂下眼皮。
她並未立刻前往學校尋求幫助。
事實上,她並未對學校的援助抱有太多信心——倘若學校真的有充足人手處理這件事,就並不會安排北區巫師負責沉默森林與貝塔鎮的巡邏任務了。
她坐在那張黑色高背椅上,默默思量了許久。
直到大廳之外,櫻花酒館小院裡重新清淨下來。
科爾瑪再次抬起頭。
不過她沒有看向門口,而是看向大廳天花板的某個角落,眼神中帶了幾分探詢:“是學校帶來新的處理方案了嗎?”
“你在想桃子。”天花板上傳來嗤之以鼻的噴嚏。
黃花狸胖乎乎的身影從天而降,敏捷的落到一張長桌上,在那醬紅色的天鵝絨桌布上留下四隻灰撲撲的梅花腳印,然後用嘲諷的口吻說道:
“如果學校真的有人,就不會讓你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巫師幫忙看守貝塔鎮了……看在曾經打過交道的份上,給你個建議,丹哈格的執法團是現在巫盟裡唯一處於空窗期的強力打擊部隊,隻需要一份申請,那些滿腦子《巫師法典》的家夥很樂意去找尼古拉絲的麻煩。”
說話間,花貓已經邁著優雅的步伐溜達到科爾瑪的裙角邊。
然後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搖著頭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果然,我就說剛才為什麼會打噴嚏……這個跟你氣質不符。”
“什麼?”
“香水,”黃花狸抬起爪子,捂住鼻子,滿臉不讚同:“加了龍涎香的柑橘味兒,有點過於高貴與溫和了,跟你氣質不符。”
“那您覺得什麼味道更適合我?”
“白月光熏的苦橙花,足夠清冷與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