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條藍色大魚衝天而起之際。
臨鐘湖湖畔東側泥塘裡,一頭年邁的壽龜忽然伸長脖子,一口叼住正在半空中翻滾的蕭笑,將他扯了下來。
司馬楊雲毫不在意四濺的黃泥,跳下泥塘,撲到蕭笑身旁,揪著他的衣服就是一頓亂錘,把他眼鏡都打歪斜掉了。
隻不過在一片紛亂中,極少有人注意到男巫與女巫之間的這點小衝突。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關心的人或者事,每件事都有它們各自的主角與敘事。比如正在涼亭裡挨訓的張季信,比如正蹲在抱陽子大師腳邊抬頭看向那輪黑月的大黑貓,再比如某個一門心思想找回自家黑山羊的小男巫。
……
“大黑!!”
林果尖叫著,從加西亞教授的腋下掙紮而出,撒腿就向湖邊跑去,一邊跑,一邊伸手向半空抓去,似乎這樣就能抓住那道沒入黑月中的身影:“大黑!不要跑!!”
老魚人還需要照看同族們撤退,一時顧不得逃走的小男巫,眼睜睜看著他跑到湖邊,急的背鰭都支棱起來了。
就在林果打算跳進湖裡,繼續追逐黑山羊的背影時。
耳畔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咩……”
林果豁然回首,一個黑山羊濕漉漉的腦袋正猶豫著,從灌木叢後探出,幽深的目光左右飄移,狹長的羊臉上滿是抱歉的表情。或許因為剛從水裡鑽出來的緣故,湖水順著細長的羊毛滑落,滴答滴答,很快便在羊腳下攢出一小片洇濕。
是他走失的那頭寵物山羊!
氣息、模樣,與林果印象中毫無二致。甚至他曾經在大黑羊角上用羽毛筆刻下的一道印記也如出一轍。
“大黑?!”
林果茫然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那個羊腦袋,然後又抬頭,看了看半空中那輪躲在扭曲空氣後的黑月,一時竟不知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幻覺還是什麼。
灌木叢後那頭黑山羊猶豫著,踢踏著腳步,慢吞吞自灌木叢後蹭了出來,低調的回答了一聲:“咩…”
林果‘哇’的一下哭出聲,撲上去掛在了黑山羊的脖子上。
眼淚、鼻涕與羊身上濕漉漉的湖水混雜在一起,把黑山羊的羊毛攪的一塌糊塗。
黑山羊有些不適的向後仰了仰脖子——畢竟它不是真的羊——雖然它扮演過寵物蛇、扮演過烏龜、扮演過小女巫,但裝成一頭黑山羊卻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心虛。
隻不過被學校巫師從三首黑蛟背上打落湖中之後,無麵很快便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如果不想被第一大學的獵隊在稍後的清理工作中捉去剝皮或者塞進實驗室,那麼它最好給自己找條新的出路。
而身處湖水中的無麵,眼下隻有兩條出路。
第一條路向外,順著那條藍色大魚摸進來的方向,溜出學府,沿寂靜河一路向下,尋找尼基塔的蹤跡,運氣好,還能找到尼基塔之前糾合起的黑潮大軍。
走這條路,短期內固然很容易獲得安全感,但一方麵要仰人鼻息,另一方麵尼基塔所去必然是學校重點打擊方向,長遠來看,反而風險很高。
無麵法力不強,但腦子很靈活,它可不覺得憑尼基塔糾合起的仨瓜倆棗能給學校帶來多大麻煩。往年的黑潮貝塔鎮自己就能應付,倘若這次學校也加入清理工作,那些一盤散沙的魔法生物造成的威脅可能更小。
如果放棄第一條路,那麼剩下一條路就是反其道而行,重新潛入第一大學內部。這也是無麵最擅長的事情了。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沒人會想到它重新變成了一頭羊——連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膽大——無麵仰著腦袋,美滋滋的想著,琢磨下一步該怎麼做。
“呼哧,呼哧,”
加西亞教授氣喘籲籲跑回湖邊,看了一眼正抱頭痛哭的小男巫與黑山羊,偌大的魚眼露出一絲困惑:“……這頭羊是你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