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天上開槍,除了轟破天空那些厚重的黑色雲層外,或許還能為鄭清贏得一張通往丹哈格最高法院的單向通行證。
衝地上開槍,當然有極大可能轟死這片枯樹林的主人,但也有很大可能轟出一片熾熱的岩漿,或者轟出一個足以將鄭清等人一齊淹沒的天坑。
至於四麵八方,無論鄭清瞄準哪一個方向,最終都會看到黑貓與樹妖搏鬥的身影。
男巫簡單描述了自己麵臨的困境。
蔣玉聞言,思索片刻,搖搖頭:“應該隻是某種意識層麵的乾擾……你在瞄準時,我也看了與你相同的方向,並未看到黑貓的身影。”
“這還需要進一步驗證。”說到這裡,鄭清遲疑了幾秒,然後看向女巫,小聲問道:“你帶符槍了嗎?”
女巫嫣然一笑,翻手抖開自己的小包,抖落出七八支長短不一的符槍,仿佛博物館的展台般,擺放在半空中,陳列在鄭清麵前。
看的男巫目瞪口呆。
“你…你怎麼會有這麼多!”他吃吃的問道。
“我記得你那種特殊的符彈用一顆就毀一次槍,所以就多準備了幾支。”女巫輕描淡寫道:“反正擺在家裡庫房裡,不用也是浪費……”
鄭清還能說什麼呢?
他隻有默默的打開自己符槍的彈匣,退出一枚已經充盈了禁咒力量的血符彈,然後又翻開灰布袋,將之前積攢的符彈一股腦兒塞進女巫手裡:“呶……一、二、三、四、五、六,能用的符彈有六枚,我自己留下一枚,其他你都塞進你的符槍裡吧。”
看到女巫有推脫的意思,他歎口氣,曲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又晃了晃手中的雷明頓,含糊的解釋道:“不用擔心……因為某些特殊原因,這種符彈正源源不斷在彈匣裡生成……就像這樣。”
說著,他從灰布袋裡掏出一枚普通的血符彈,在女巫麵前晃了晃,然後塞進彈匣中:“像這樣,過一陣子,它就變成那種威力巨大的符彈了。”
蔣玉顯然不太理解為什麼那種威力巨大的符彈會自動生成。
但不妨礙她理解鄭清想要表達的意思。
“既然這樣,”她輕笑一聲,收起那五枚符彈,一一塞進幾支長短不一的符槍中,然後拎起一隻最順手的伯萊塔雙管,向外瞄了瞄:“你左我右?”
鄭清無聲的笑著,端起符槍,瞄向一行人左側。視線中,黑貓戰鬥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那些流動的奇異色彩分開的空隙間。
“又來了。”男巫嘴唇微動,低聲說道。
雖然看不見,但他可以清晰感覺到女巫正在認真瞄準的模樣,也可以感受到周圍那些流光溢彩在槍口下的警惕與驚慌。
“我也看到了。”蔣玉的聲音在鄭清側麵響起,卻沒有多少沮喪,反而有些振奮:“這說明符槍是有效的……那個家夥害怕了!”
這並沒有讓鄭清感到安慰。
射不出去的子彈與符槍裡沒有子彈並無太大區彆,鄭清再一次陷入了道德的困境。是選擇己方三人,還是選擇黑貓,他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果。但在最後時刻還未到來之際,他始終沒有勇氣揭開那個謎底。
男巫回過頭,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想要安慰一下女巫。
但他立刻發現,蔣玉渾身上下正散發著朦朦清光,仿佛沐浴著月光的幽靈。不僅僅是她,旁邊,雙頭的米諾陶與朱思周身也散發著光芒,隻不過它倆身上的光與枯樹苔蘚上的光一樣,也是那種難以描述的奇異色彩。
“哞!”
鼻環與耳環低吼一聲,手中的圖騰柱重重杵在地上,激起一圈更加強大的琥珀色光環。這是加強後的守護光環。
光環如海潮般向四麵八方擴散,但那些奇異的色彩卻像黏在了大地、枯樹與空氣中,任憑魔力光環反複掃蕩,始終紋絲不動,仿佛二者處於不同維度中一樣。
不僅如此,受到魔力光環的刺激,許多原本緩緩流淌的奇異色彩像是吃了興奮劑,流動速度驟然加快,隻是片刻功夫,雙頭米諾陶身上粗硬的短毛便如雪花般簌簌落下,褐色的皮膚上布滿了蝴蝶狀的斑紋。
與之相比,朱思因為狀態特殊,身上倒是並未出現斑紋,隻不過小女巫整個人已經變成彩色的了;蔣玉周圍散發的朦朦清光更加強烈,鄭清與她僅僅一步之遙,卻已經幾乎看不清她的麵容。
隻有鄭清,不知為何,沒有被那些奇異色彩侵擾。
即便如此仍有許多色彩如遊魚般環繞在男巫周圍轉來轉去,空氣中流淌著貪婪與恐懼交織的氣息。
“我身上的清光是護身符起效的標誌。”女巫將符槍遞給男生,手忙腳亂在身上翻找著,聲音有些焦急:“但我不知道是哪一道護符發作了……”
鄭清看著女巫收起脖子上掛著的玉符,將發間青簪重新插回,然後一一清點著手腕上的玉珠以及袖子上的袖扣,羨慕的抽了抽鼻子——這就是傳說中富人的煩惱麼。
但不知道哪一道護符起效,就沒有辦法做出正確的應對。
鄭清努力胡思亂想著,壓製自己心底的衝動。
這種時候,耐心最重要。
很顯然,枯樹林的主人並不打算等待年輕巫師們準備好後再動手,既然已經在這支隊伍中打開一個小缺口,它自然會順著缺口擴大優勢。
“哞!!”
雙頭米諾陶痛苦的嚎叫了一聲,鬆開手中的圖騰柱,渾身青筋暴起,皮肉鬆弛布滿細小的皸裂,像是在荒蕪生機的大漠中跋涉千百裡卻沒吃一口飯、喝一口水的狀態。
朱思驚慌的跳下米諾陶的脖子,拽住了男巫的袍角。
“它很疼!”小女巫尖叫著,渾身上下的奇異色彩似乎與她的情緒同步,陡然激烈了許多,色彩如萬花筒般變幻不休:“快幫幫鼻環與耳環!它太疼了!”
與此同時,周圍那些活化後的枯樹陡然加大了攻擊力度,它們將粗大的根須從砂礫間拔起,揮舞著扭曲變長的樹枝,仿佛沒有痛覺的喪屍,向著三人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