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揚起眉毛,抽出自己法書,翻開,抓著羽毛筆飛快寫下一道咒語,然後伸手一按,輕喝一聲:
“天降黃牛,我客戾止!”
鄭清掛在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還沒等他想好怎樣討饒才能在女巫們眼前不丟麵子,就聽的虛空爆炸般一聲大吼:
“哞!!”
旋即,鄭清感覺整間病房——甚至整座大樓——都劇烈的抖了抖,一股帶著腥臭的狂風從男生身側吹過,將掛在窗戶兩側的白色紗簾吹的嘩啦啦作響。幾隻正在窗外陽光下追逐打鬨的花精子嗅到風中的氣息,頓時受到驚嚇,完全忘記她們身上還長了翅膀,尖叫著,僵硬的向下掉落。
撲通、撲通。
窗外隱約傳來花精子們砸在草坪上的輕微撞擊聲。
撲通、撲通。
這是鄭清的心臟在瘋狂跳動,泵出熾熱的血漿,順著血管,向四肢八骸流去,眨眼間,年輕巫師的臉色便漲的通紅,眼神也變得亮晶晶。
他有理由緊張。
因為在他正前方,一頭壯碩的黃牛正瞪著銅陵大的眼珠子,死死盯著他看。黃牛兩隻前蹄踩在病床兩側,兩條後腿踩在地板上,拱起的肩背幾乎頂在房頂上,硬生生壓滅那幾根燃燒中的藥燭。
穿著白色紗衣的小精靈們兮兮叫著,憤怒的揪著黃牛背上的長毛,試圖將它驅逐出病房,但她們的力量太弱小了,對黃牛來說,她們甚至還沒幾隻牛虻騷擾力強。
呼哧、呼哧。
黃牛粗重的呼吸重重的撲打在鄭清臉上,夾雜著青草的氣息,讓鄭清莫名有了幾分食欲。他努力向後仰著身子,試圖遠離麵前那巨大而又沉重的壓力,但病床就那麼長,身後就是光滑冰冷的牆壁,即使他在努力,也無處可退。
“拿著。”
馬醫師粗暴的塞給鄭清一本厚鼓囊囊的法書,以及一支蘸滿墨水的羽毛筆。法書紙頁枯黃,摸上去還有些辣手,羽毛筆的筆尖倒是簇新著,隻不過羽片橫七豎八疊在一起,顯得格外淩亂。
筆不是好筆,書不是好書,但毫無疑問,這兩樣東西都還能用。
鄭清立刻領會了馬醫師的用意——他住院是因為魔力匱乏導致的反噬,其中最主要症狀之一就是魔力紊亂,無法正常使用魔力,因此,倘若鄭清能夠向治療師們證明自己已經可以正常使用魔力,那麼離院申請自然會更加容易。
想到這裡,他不顧近在咫尺的巨大牛頭,抓起羽毛筆,飛快在法書上抄錄了自己最熟悉的那道咒語:
“葛之覃兮,施與此牛!”
數十根青色藤蔓從虛空中探出,輕而易舉將那頭牛綁成了粽子。連它的尾巴都沒放過,死死捆在黃牛後腿上。
實習生們抱著各自的筆記本,小聲交頭接耳。
馬醫師沒有評價,隻是簡單點點頭,按了按自己的法書:“逐之犉牡。”
一抹清光拂過,巨大的黃牛眨眼便消失不見,狹小的病房失去塞滿房間的黃牛後,驟然給人一種巨大的、空蕩蕩的感覺。
“可以準備出院了。”馬醫師揮揮手,帶著一眾實習生們離開這間狹小的病房,隻留下年輕的男巫,在病床上高興的揮舞著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