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遠一點,數十隻火紅色的大鳥散落在水麵,時不時把長長的頸子伸進水裡,啄出一條條活蹦亂跳的小魚兒。
沒有了學生們的喧鬨,湖裡的魚人們也放鬆了許多,敢於大白天浮出水麵,躺在濕漉漉的岸邊曬太陽,隻有在鄭清經過時,幾頭年紀稍小的魚人緊張的抓起身旁的石矛,鼓起身後的魚鰭,恐嚇的朝他叫嚷了兩聲。
鄭清瞥了那些小魚人一眼,默默堵住了喇叭花的嘴巴。
他並不是公德心泛濫擔憂喇叭花的歌聲攪擾湖邊睡夢中的魚人;也不是害怕那些小魚人手中的石製刀兵。
他隻是在他看見那些小魚人的同時,也看到了湖中心的那座小島。島上的白色小塔仍舊斷做兩截,斷裂處還殘留著醒目的黢黑,學校似乎沒有修複它的打算。
這讓年輕巫師心虛不已。
以至於走路都帶了幾分躡手躡腳,這種感覺一直等他踏上臨鐘湖儘頭那條林蔭路,被樹蔭下那些清涼的風吹過,才稍稍舒緩了一些。
暮夏時節,林蔭路兩側的懸鈴木寬大的葉片邊緣開始泛黃,斑駁的樹枝上,灰色皮毛的鬆鼠與花色皮毛的栗鼠即使見麵也不再打鬨,而是抱著各自懷裡的栗子,匆匆擦身而過。
它們已經開始準備為漫長的冬日準備足夠的糧食了。
身後傳來怒叱花栗鼠的清脆聲音,鄭清這才想起來跟著波塞冬一起來醫院的小狐女,回頭看了一眼。
“你怎麼還跟著我?”他有些納悶的看著蘇芽。
小狐女氣鼓鼓的瞪了男生一眼,嘟著嘴用下巴指了指鄭清腳邊的波塞冬:“我還要帶它回去吃晚飯!”
鄭清眨眨眼:“晚飯?不不,不用了,我已經出院了,波塞冬我自己照顧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波塞冬蹲在鄭清腳邊,用蓬鬆的大尾巴卷住鄭清的腳腕,高興的唧唧著叫了兩聲,似乎在催促蘇芽快點走。
鄭清老懷甚慰,頓時覺得這麼長時間沒有好好照顧小狐狸實在是自己的罪過。
小狐女則不滿的睜大了眼睛:“它必須回去……它昨天、還有前天的作業還沒完成呢!我瞞不了多久,如果被小姐知道,它死定了!”
作,作業?!
鄭清抬手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低頭看了看波塞冬,小狐狸羞怯的低下頭,垂著耳朵,蹲在男巫腳邊縮成一團,尾巴死死卷住他的腳腕,看上去頗有一種打死都不會離開的打算。
年輕的公費生深深歎了一口氣,片刻前升起的舐犢之情頓時煙消雲散。
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它平時都上些什麼課呢?”男巫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小狐女。
蘇芽扳著指頭,語速飛快的回答道:“古典巫師禮儀、紋章學、認識魔鬼、五語言文學賞析、音樂、狩獵的技巧、皮毛保養……哦,還有符籙學大綱,小姐說了,波塞冬要做一個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好狐狸。”
鄭清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憐憫的看了一眼腳邊的小狐狸。小狐狸嗚嗚著,做出一副嚎啕模樣。
“那個,”男生清了清嗓子:“五語言文學賞析是什麼課?”
“底比斯女巫文、歐甘文、波比利史文、以諾文、瑪拉吉姆文這幾種古代魔文的作品賞析。”蘇芽扳完指頭,忽然遲疑了一下,低頭看向小狐狸:“……我是不是說錯了?”
“吱吱!”波塞冬鄙夷的糾正道。
“哦,沒有波比利史文,是如尼文!”小狐女恍然大悟,重重錘了一下手心。
鄭清鎮定的摸了摸腦袋。
他不能在兩隻小狐狸麵前承認自己聽不懂她們說的那些古代魔文的具體含義——事實上,他很懷疑除了蕭笑、蔣玉、馬修等有限幾人外,整個九有學府恐怕都沒幾個巫師研究過那些晦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