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牆外的爆炸聲早已消散。
漫天紅光也已經褪儘,天光重新放亮,鳥雀們在校工安撫的咒語聲裡紛紛冷靜下來,重新落在樹梢開始梳理羽毛,一切仿佛重新回到了考試開始時的模樣。
“還有最後五分鐘!”
講台上,負責監考的黑袍助教提高聲音,大聲提醒考場上的年輕巫師們:“因為之前的意外沒有對考場造成不可逆的影響,所以這場考試不會延長時間……大家抓緊最後幾分鐘,檢查一下姓名、考號,不會的題目也多少寫幾個字,不要空白!這是一位過來人給你們的最誠懇的忠告!”
略顯詼諧的說辭引得台下年輕巫師們輕笑起來。
鄭清有些心不在焉的檢查著試卷,腦海中卻琢磨圍牆之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有大妖鬨事,還是沉默森林衝出來一頭發狂的巨龍,亦或者某個實驗室正在試驗新魔法?
他迫不及待想要交了試卷,找蕭笑或者辛胖子討論一下這件事。
但試卷被收上去後,監考老師們卻並沒有允許年輕巫師離開考場。
“按照校工委與教授聯席會議下發的最新通知,位於教學樓、實驗樓以及第一大學其他區域的全體學生,在接到通知後,原地靜默,不得隨意走動,等候進一步通知。”
台上的黑袍助教讀完這道通知後,環顧左右,不出意料,考場上頓時一片嘩然,許多人都嚷嚷著‘要吃飯’‘要準備下一門考試’‘要上廁所’等等,他不得不給自己施加裡一道洪亮咒,以壓製教室裡漸漸沸騰的氣氛:“大家再忍耐幾分鐘……實在是需要去廁所的,跟著小精靈快去快回。不要偷偷溜出教學樓,違反聯合通知的後果比你們想象的要嚴重!”
話裡話外,帶著一丟丟恐嚇的意味。
鄭清沒有去廁所,而是坐在座位上掐著手指卜算起來,但很快,他就放棄了這點努力。一方麵他的占卜能力一直平平,再則一直呆在考場的他沒有獲得多少占卜要素,根本推衍不出什麼有效內容。
學校的靜默令持續了很久。
一直到傍晚時分,天色已然擦黑,距離考試結束快一個小時,靜默令才宣告解除。在這期間,鄭清不止一次看到一隊隊穿著灰色長袍的校工從教學樓下經過,高舉手中法書,釋放著一道又一道澹綠色的咒光,似乎在清理什麼。
“……據說是一座藏在沉默森林的非法實驗室發生了事故,造成汙染泄露,一株變異返魂楊釋放了大量汙染孢子,為了以防萬一,學校安排校工把校區徹底清理了好幾遍。”
晚上,辛胖子回到宿舍後,帶來了從編輯部拿到的最新消息:“當然,事故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隻有少量魔法生物受到波及……也已經被學校進行‘無害化’處理了。”
輕描澹寫的‘無害化’背後,是一蓬蓬隨風飄揚的灰儘。
鄭清捏了捏手中的法書,低聲咒罵了一句:“見鬼的‘非法實驗室’……沉默森林裡到底有多少非法實驗室?怎麼感覺刨了一個又冒出來一個!”
銅版書的棱角硌的他手心生疼,讓他忍不住嘶嘶了兩口涼氣。
“非常多。”
蕭笑半躺在床上,懷裡抱著一本煉金術講義,閉著眼,仿佛睡著了,聲音有些懶洋洋:“最初第一座非法實驗室建立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了,但根據《走進第一大學》記載,早在兩百多年前,學校就有了摧毀非法實驗基地的記錄……偶爾也有學生因為進行非法實驗被學校開除……這些並不能阻擋一些膽大妄為的年輕巫師偷偷溜進沉默森林,建立自己的‘秘密基地’。很多非法實驗室隨著主人的離校而宣告廢棄,又不斷有新人進了林子。我猜,學校外麵的非法實驗室肯定在一百座以上。”
“一百座?你看不起誰!”胖巫師嗤笑一聲,卻也沒給出準確數字,反而話鋒一轉:“不過說起來,今天出事的這座實驗室還跟我們有點關係。”
鄭清驚訝的揚起眉毛。
半躺在床上的蕭大博士也睜開眼睛,推了推眼鏡。就連原本還沒完全起床的迪倫同學,都掀開棺材蓋子,露出半張慘白的小臉兒。
“跟我們有關係?”迪倫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鄭清身上:“渣哥,是不是你那個‘七宗罪’什麼的秘密組織設立的非法實驗室?”
“不能啊…”鄭清有些不確定。
“不不不,跟七宗罪沒關係。”胖巫師從懷裡摸出一個羊皮紙卷,小心翼翼的攤開,向三位舍友展示著上麵的圖桉。
羊皮紙上繪製了一支栩栩如生的黑色烏鴉羽毛,紙張微顫間,那根羽毛仿佛活物,似乎下一秒就會隨風吹走。
“烏鴉?”鄭清眯了眯眼睛。
“學校抓住它們了?”蕭笑打起精神,從床上坐起來。
“沒有,就連這根羽毛,都是它們不小心落在事故現場的。”胖巫師撇撇嘴,用辛辣的語氣嘲諷道:
“與沒有抓到肇事巫師相比,成功收容非法實驗室逃走的怪物顯然已經是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勝利了……學校的官僚體係唯有在這點上值得稱讚,即便事態糟糕到令人無語的程度,他們也總能找到法子證明自己的成功。”
這個話題顯然已經超出今晚的討論範疇。
趴在棺材邊上的迪倫同學清了清嗓子,打斷道:“下午魔藥課考試,你們覺得難不難?我需要背毛地黃與地黃之間的區彆嗎?或者背誦毛地黃與狐狸手套之間的關係?”
“這種問題不應該問我們,你知道進考場前確認簽字代表什麼意思吧。”胖巫師拿著一把小梳子,哼哼唧唧給團團梳著毛,轉頭看向鄭清所在的位置:“倒是渣哥,經常違反……咦?渣哥呢?剛剛不是還在這兒呢嗎?他什麼時候出去了?”
“你聽見房門響了嗎?”
“沒有。”
“我也沒有。”蕭大博士仰頭重新躺回床上,把煉金學講義扣在臉上,仿佛要細細咀嚼上麵的每個字,聲音顯得有些沉悶:“這裡是宿舍山,不是沉默森林,不要那麼大驚小怪……前幾天他不是也消失過一次麼,估計被學校某位大老拎去問話了……畢竟宥罪在抓烏鴉這件事上一直很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