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是一個年輕的小型巫師組織。
年輕意味著朝氣蓬勃,不會拘泥於條條框框,敢於冒險打破常規,擁有堪稱莽撞的勇氣;而小型則意味著組織內部結構簡單明晰,決策邏輯短、平、快。
所以,幾天前,蒙特利亞教授剛剛決定選擇宥罪獵隊的某個‘逆鱗’加入烏鴉,甘寧今天看到一個恰當的機會後,便果斷決定動手。
恰好,他屬於組織內擁有部分決策權的人,這次冒險來不及、也不需要通知教授。當然,對於‘逆鱗’的人選,蒙特利亞教授事先已經給了他非常清晰的選擇範圍。
首先,既然目的是掌控這支年輕的獵隊,那麼必須選擇一個在獵隊中有重要影響力的成員;其次,不觸碰諸如天門張氏、鐘山蔣氏這樣背景深厚的年輕巫師;最後,目標人物應該最大程度符合烏鴉們篩選實驗體的要求。
烏鴉進行的是血脈改造實驗,這意味著實驗體的血脈越普通,效果越顯著。相反,擁有特殊血脈的巫師,天然便會有強烈的排異反應。
如此梳理下來,最終進入烏鴉目標範圍內的人選隻有兩個。
宥罪獵隊的隊長鄭清,以及代號‘博士’的占卜師蕭笑。
而相較於觀察者家族出身的蕭笑,鄭清同學的背景似乎更淺薄一些。雖然在烏鴉調查的情報中顯示,鄭清應該與某位符籙大師有些師徒之誼——在甘寧看來,烏鴉連傳奇巫師的孩子都敢碰,更何況隻是某個不知名巫師的弟子——但烏鴉同時也確認,鄭清與蘇施君的關係純屬意外,兩人除了公開場合的部分互動外,私下幾乎沒有太多交流。
一個很顯著的證據是,鄭清幾乎沒有在青丘公館夜不歸宿的記錄,他仍舊像一個普通學生一樣,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學校宿舍裡。倘若兩人關係真的非常密切,絕不至於如此。最起碼,一個正常男性如果擁有巫師界第一大美女當老婆,不可能每天安安穩穩躺在宿舍硬邦邦的床上睡著的。
當然,甘寧也絕不會承認,自己最終將鄭清列為第一目標,是不是帶著些許為‘巫師界廣大男性同胞’報複的隱晦心理。
除了背景稍弱外,鄭清在獵隊的聲譽也顯著超過了蕭笑。
他不僅是宥罪獵隊的隊長,還是連續兩屆的公費生,拿過梅林勳章,在《魔杖》中擁有大阿卡納‘世界’的頭銜。
此外,鄭清還有另一條蕭笑不具備的優勢,那就是他曾經在蒙特利亞教授的實驗室擔任過助理,也選修過甘寧的魔法生物學,烏鴉對他的了解更多。
以甘寧與教授對兩位男巫的評價,蕭笑天賦更高,而鄭清則屬於‘努力型天才’,天賦不算出眾,卻能更認真努力的執行老師的要求——進入烏鴉的實驗項目後,巫師的血脈肉身天賦會得到極大的增強,這對出身普通的‘努力型天才’吸引力顯然更大。
某種意義上,這位年輕的公費生與烏鴉簡直可以算得上天作之合了。
至於欺騙與被迫帶來的抗拒心理,甘寧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磨合’後,鄭清同學肯定能夠慢慢接受。畢竟加入烏鴉,不僅可以提升實力與天賦,還能降低宥罪與烏鴉發生衝突的危險,屬於合則兩利的事情,些許副作用,不值一提。
人選確定後,下一步便是選擇恰當的時機了。
擊斃黑巫師沃特雷的慶功晚宴,在甘寧看來,就是一個非常恰當的時機。
半自助的晚宴,開放的就餐環境,來自三叉劍、丹哈格、月下議會、學校等不同機構的人員混雜在一起,讓他有了太多可以做手腳的環節了。再加上現在是寒假,第一大學大部分學生與高階巫師都不在校園,這種時候,即便出現某些不可控的意外,也能把風險降到最低。
條件如此充分,以至於甘寧幾乎沒費什麼手腳,便將‘種子’種了下去。
這讓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誤服了幸運魔藥。
但‘幸運’也到此為止了。
當年輕公費生臉色煞白,在宴會大廳裡大叫‘烏鴉’兩個字之後,這位魔法生物學講師臉色也白了起來。
所有的條件都很完美。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不知道鄭清竟然認得‘血脈種子’的模樣——要知道,為了以防萬一,他甚至把種子上的‘’標記都打磨掉了。
……
……
烏鴉對鄭清的調查很充分。
但也很淺薄。
比如,他們不知道教授鄭清的符籙大師的真實身份;比如,他們不知道年輕公費生靈魂深處長了一株禁咒之樹的幼苗;再比如,他們不知道男生並非沒有天賦——在某些特定條件下,鄭清可以擁有他想要的任何能力。
就像‘目擊者’天賦。
這種神奇的占卜能力可以讓使用者站在超越時空的角度,近距離‘目擊’某些事件發生時的真實場景。
很不巧,不久前,鄭清剛剛意外激活過一次‘目擊者’天賦。
而在那次半睡半醒的夢境裡,年輕公費生親眼目睹了來自北區的瓦裡斯先生從一位烏鴉手中接過一粒銅豆子,然後那粒‘銅豆子’以與他手中那粒豆子相同的方式融入了瓦裡斯先生的身體裡。
鄭清清楚的記得,在櫻花酒館裡,那位瓦裡斯先生最後變成了什麼模樣。
所以,他被嚇慘了。
他不想下次跟女孩子接吻的時候,對方質疑他眼珠子數量有點多,或者不喜歡他身上那些黏湖湖的觸角,隻是想想,就讓人絕望。
晚宴的會場並不大,參加晚宴的巫師也都是聯盟各機構的精英。
男生的慘叫第一時間便被諸多巫師察覺,不需要多少占卜技巧,僅僅憑借那聲驚恐的‘烏鴉’兩個字,許多人便能推算出大致情況。
然後會場第一時間被臉色鐵青的大巫師們封鎖了起來。
這些大巫師有充足的理由惱火。
三叉劍與第一大學私下裡的勾兌還沒完全談妥,剛剛確定‘烏鴉’已經被連根拔起的說辭,緊接著烏鴉就在他們的慶功晚宴上搞事情。
這不是打臉。
這是在衝這些大老們臉上吐唾沫。
簡直是去摸火龍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