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把我名字劃掉不行嗎?”
這是鄭清聽到張羽解釋後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他現在又要準備畢業考核,又要小心那些鬼鬼祟祟的烏鴉們,自然對這種麻煩敬謝不敏。
“不能。”
張羽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忽然拽著鄭清轉進一個亭子——因為太過突然,鄭清甚至沒有看到亭子編號——同時,他語速稍快的解釋道:“能進入候選的每一個巫師,都非常珍貴。即便不能成為最終執行人,也會保留候補身份……除此之外,出於某些方麵的考量,學院也是非常支持你參加這次複核的。”
最後一句話,他的語氣非常委婉。
畢竟助教團的代理團長,多少也算第一大學中層核心了,必然不會像希爾達那樣說話做事可以稍微肆無忌憚。
鄭清不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天真書生。
他隻是稍稍深入思索了一下,就立刻領悟了團長大人的未竟之意——邊緣學院是整個聯盟都非常在意的全新勢力,而這個特殊的項目又對邊緣學院非常重要,毫無疑問,成為這個項目的最終執行人,必然會對這所新學院擁有‘特殊的影響力’。
在第一大學內部權力分配結構微妙的情況下,任何第三方的加入,都會嚴重影響牌局上的平衡。鄭清甚至懷疑,今天這趟行程,就是老姚親自安排的。
沒見張羽要帶自己走的時候,祂答應的那麼痛快嗎?
除此之外,他隱隱覺得,這個項目恰巧在自己行將畢業的時候推出了,是不是有點‘欽定’的感覺——這倒不是他自戀、自以為是、或者自命不凡,相反,考慮到先生的身份與自己的特殊性,他的這個猜測反而非常謹慎了。
“那我到時候應該怎麼做呢?”鄭清開始對這個項目有些上心了。
“聽從安排就好,我沒有更多可以告訴你的了。”張羽聲音低了一些,腳下的步伐卻沒有絲毫放緩:“——你應該知道,不僅僅學校,聯盟內也有很多人在著邊緣學院的這個項目,所以那邊對相關消息的保密級彆非常高,很多非常簡單的工作都要簽署契約……”
這個解釋鄭清倒是可以理解。
從學期初,貝塔鎮郵報上開始出現語焉不詳的‘邊緣學院秘密武器計劃’報道,到蘇施君私下裡向他抱怨過的月下議會老家夥們的嘮叨,再到他做小手任務時辛胖子若有若無的旁敲側擊——可以說,即便在鄭清這個項目非常邊緣、三四層之外的‘小承包商’周圍,對邊緣學院那個項目好奇的人就不在少數。
遑論項目核心的那些人與事了。
隻是想想,就讓人心累。
就在年輕的助教同學心底感慨之際,他眼角餘光驀然瞄見兩人側後方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多了四個沉默隨行的身影,都穿著黑袍,麵孔淹沒在寬大兜帽的陰影下,在這條狹窄幽深的長廊間,顯得有些瘮人。
他下意識拽了拽被張羽抓著的手腕。
助教團的代理團長簡單回頭看了一眼,立刻醒悟男生的擔憂:“——不用擔心,跟我一樣,都是你的護衛。隻不過因為我們要去的地方比較特殊,附近安全魔法很多,所以他們不得不顯露出身形。”
說話間,兩人已經衝出了走廊。
來到一座低矮的牌樓前。
這是座非典型的一間兩柱石頭牌樓,有明樓卻無牌匾,鬥拱飛簷,琉璃碧瓦,柱子前蹲在兩隻按球石獅子,見有人來,兩隻獅子齊齊扭頭,睜著銅鈴大眼,死死盯著來客,直到張羽遞了牌子過去,它們才收回那幅警惕模樣。
即便如此,鄭清還是感覺它們多打量了自己耳朵幾眼。
想來是那條青色小龍讓它們感到一絲不安。其他四人則停在牌樓外,甚至沒有出長廊,目送兩人跨過那緩緩升起的白色霧氣。
白霧是從獅子嘴裡吐出來的,隻是一眨眼功夫,就將兩根柱子徹底淹沒。
“抓緊我的胳膊。”
張羽吩咐道。
鄭清再次有種強烈的既視感。隻不過這一次,跟著‘引路人’走進一片陌生區域後,雖然眼前白茫茫一片,但他卻沒有大喊大叫。
而是安靜的拎起了自己的符槍。
“這裡不需要那種東西,小子。”
一個毛毛躁躁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白色的霧氣也隨之迅速退卻,露出一條狹長的走廊,走廊兩側是非常後現代的金屬牆壁,看不見光源在什麼地方,卻顯得格外明亮,與絕大部分巫師建築沒有絲毫相像之處。
鄭清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戴著寬大眼鏡的光頭男巫,身形瘦削,尖潤光滑的腦門仿佛一顆剝了殼的鹵蛋——沒錯,他還是一個黑巫師,字麵意義上的黑皮膚的巫師。
“把槍收起來,裡麵的護衛可不管你是不是學生,沒有獲得允許隨意掏出法書或者其他武器的,很容易被它們襲擊。”
‘黑’巫師再次警告了年輕的助教同學,然後抓住張羽伸出的手,握著晃了晃:“辛苦,後麵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稍等片刻。”
張羽微微點頭,安靜的停在了一條黃線之外。
鄭清這才注意到那位‘黑巫師’說話時一直站在黃線範圍之內。
他看了自家團長一眼,沒有收到任何提示,於是乖巧的收起符槍,默默跨過了那條黃線。仿佛迎麵穿過一層厚厚的果凍——隻有非常強大的守護結界才有這種效果,普通結界隻會給人一種清風拂麵、甚至毫無感覺。
“知道進百草園的規矩嗎?”‘黑’巫師帶著鄭清沿著金屬走廊向深處走去,拐彎時,冷不丁問了他一個問題。
鄭清愣了一秒:“——要聽……”
“對,就是那三句話,第一,要聽老師吩咐;第二,不要亂動;第三,要聽老師的吩咐不要亂動!很高興學校還保留這項優良傳統。”
‘黑’巫師略顯粗暴的打斷男生的複述,語速與他的腳步一樣飛快:“今天的複核會在黃區內進行,也就是你看到黃線圈定的範圍內。沒有獲得許可,絕對不要跨區域活動。沒有人問你話之前不要開口。還有問題嗎?”
“唔……”鄭清猶豫著,感覺沒什麼問題:“您怎麼稱呼?”
蔣玉說過,如果不知道怎麼跟陌生巫師打交道,那麼從名字聊起是最好的開始方式。隻不過這種世家巫師的溝通技巧在這位學者型巫師麵前似乎失效了。
聽到男生的問題後,‘黑’巫師的腳步終於緩了緩,他歪著頭,看了鄭清一眼,厚厚的眼鏡片後滿是驚詫,半晌,才搖了搖頭:“亞曆克斯,你可以這麼稱呼我……雖然我不覺得咱們之間有需要用名字交流的時候。”
然後他停在了一座小門前麵。
門上掛著一個銘牌,牌子上用陰文刻著‘共鳴室’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