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王永青不打算糾結這個問題,接著說;“可以。你需要交1000塊錢保證金給礦裡。這也是對職工們負責。萬一有什麼事故,或者拖欠工資,就要從這筆錢裡麵出。”
這就跟舊社會交保護費給商會是一個道理,隻是確實也是為職工考慮,畢竟廠子開在礦區裡,掛著礦區的名頭,不能隻看收益,也要看風險。
王永青畢竟當了二十年礦長,安全意識比誰都強。
李文軍也實話實說:“現在生產規模比較小。壓這麼一大筆錢對廠子來說負擔太重。能不能先交500,以後生產擴大了,可以再多交一點保證金。”他也要考慮運營,不可能把這麼一大筆錢封在礦區裡。1000塊可相當於後來的30多萬呢。
王永青點頭:“可以。礦裡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最重要的還是要讓這個廠子儘快順利開起來。不過,礦區派出的合作人員和崗位,要由我來確定。”
李文軍輕輕用指尖敲著桌麵,看著王永青,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
王永青很緊張。
周立國也很緊張:王永青一早就想要王小蘭做財務,王小山做廠長,吳仁新去做供銷科主任。現在李文軍隻給兩個名額,王永青肯定是讓王小蘭和王小山去了。那他豈不是什麼都撈不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對講機廠的前途無量。
講句不好聽的,說不定對講機廠會成為礦區主要收入來源也未必。
其實李文軍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剛才那個動作隻是他用來控製談判節奏,瓦解對方意誌力的手段。
因為他知道這個問題,才是王永青個人最關心的問題。
“不行。”他說,“人員必須我指定。崗位也隻能我來定,我剛才就說了,人事,運營一切都隻能我說了算。礦區不得插手。”
王永青臉色鐵青:以王小蘭和王小山最近跟李文軍打交道的情況來看,如果人員由李文軍決定,李文軍是絕對不會選擇王小蘭和王小山的。
那他不是一點好處都撈不著,白白為公家乾活?
他抿嘴不出聲。
李文軍暗暗好笑:把王永青難受成這樣?自己這是一下捅到他肺管子裡了嗎?
李文軍輕輕歎了一口氣:“要不,這樣吧。我也不讓您太為難,也退一步,人員由礦長決定。我根據您派出的人員定崗位。您派出的人必須完全服從我的安排。我需要把合適的人安排在合適的地方,生產才能順利進行。您是礦長,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不管那兩個人在什麼崗位,他們的工資,我都會按照礦裡最高工資的兩倍給。”
王永青大喜:隻要能把人先安插進去,等李文軍把生產流水線一建好,生產走入正軌,就把他踢走。
而且,如果礦區建廠,就算是王小山當廠長,也不能給自己和王小蘭發高工資。因為那樣做會惹來審計人員的調查。所以王永青家能拿到手的實際利益少得可憐,就多了個好名聲而已。
現在李文軍做廠長,給職工開多少工資,就是他的事情了。
兩倍工資,真金白銀都是給他家的。
王小山和王小蘭還可以以外派兼職的方式,拿雙份工資。對講機廠出什麼問題都由李文軍承擔。他們沒有一點風險,萬一有事,隻要撤銷外派就行了。
王永青壓住狂喜,露出為難的樣子:“有一件事情比較難辦。從外麵招新人進來,會導致礦區生活服務配套的負擔加重,從現有職工裡挑人,會讓職工原來的崗位缺人。”
李文軍笑了笑:“沒什麼不符合規定的。在生產未擴大之前,我不需要全職職工,隻要挑選合適的人周日兼職就行。”
他這麼做,跟王永青的考慮是一樣的。
如果現在讓職工換崗位,很多人未必會願意。
因為這個黃鐵礦年產量有八十萬噸,是整個市最重要的礦石來源,很受省市的重視。
在現在這個時候看,黃鐵礦絕對是端得穩穩的鐵飯碗。
而在對講機廠工作卻是個看著暴利,未來卻不確定的工作。
如果是兼職,大家就沒這個顧慮了。也不存在挖彆人牆腳的嫌疑,大家都會支持。
其實他們不知道,短短十年內,黃鐵礦就會因為礦石含鐵太少,含磷過高而逐漸被淘汰,不得不慢慢減產。
畢竟當汽車,國防都要求精細鋼特種鋼,貧鐵礦就成了雞肋。進口的礦石含鐵量高,雖然貴,但是隻能用外國鐵礦石了。
20年內,黃鐵礦就已經淪落到省內消化的地步,到最後徹底宣告破產。
王小山和李文勇這一代人,就會麵臨40歲,人到中年忽然下崗,生活失去著落的地步。
這些人有些選擇留在日益變得殘破的礦區,種菜養豬,用微薄的工齡買斷金度過下半生,最後完全跟外麵飛速發展的世界隔絕。
還有一部分人,選擇出去闖蕩,或沉或浮,像蒲公英,看著自由其實沒得選擇。
沒有根基,沒有歸屬,再也回不到過去。
李文軍故意又問:“王礦長要派出哪兩個人。”
他這是明知故問。
王永青說:“王小山和王小蘭。”
李文軍驚訝地看了一眼周立國:“那周主任呢。”
王永青淡淡地說:“礦區辦公室的工作比較忙,周主任可能忙不過來。”
周立國差點罵出聲來:媽的,我忙不忙,還不是你說了算?這件事還是我跟市領導提起,才爭取下來的。怎麼到最後,你把我摘得乾乾淨淨。真是太不要臉了,太讓我心寒了。
李文軍微微皺眉:“這樣不好吧。周主任可是我的伯樂。我不忍心不讓他參與。”周立國彆的不行,搞關係,辦資質,整個礦區找不到第二個人比他強。所以他現在也不是完全在說客氣話,而是真心想要用他。
王永青抿嘴,心裡也在罵:但凡你多給一個名額,我也不至於這麼為難。我巴不得把身邊所有人都插到你身邊去。
李文軍又開始用指尖輕輕敲桌麵了。
周立國這一次更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