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拓乃是練炁八層的修為,隻差幾步便能修成真炁,成就築基,也因此靈覺格外敏銳,隻是一望陳珩,便心知不凡。
他周身氣機輕若雲霞,又仿佛重如山嶽,隻站在原地不動,都仿佛在隨周遭天地一齊漾動,隨時要沉陷入虛空中,與世渾然。
在練炁境界中,就能給容拓這等感觸的,還是十五年前,他和一眾散修在“水天雲落”裡,見到了赤明派的弟子。
那時正值一頭朱厭大妖出世,在南域作亂大地,破滅了不少小門派,於是赤明派的一位真人便帶著幾個弟子,乘坐六庚九雲車來收服它。
容拓自然是沒有資格接近赤明派真人的,他隻是站在山底翹首遠遠一望,僥幸看見了六庚九雲車上,一個正抱著白狸玩耍的少女。
那少女身上的氣機宏大博固,猶如一口無底水淵,和陳珩身上的氣機雖有差異,卻也是同樣的難以揣度。
一麵之後,容拓心如死灰,真切知了自己和大派弟子間那不可逾越的鴻溝,也熄了在外當散修搏命的心思,悻悻回了容國,再不外出。
十五年後,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撞見這股在練炁境界,就給他無可抗拒之感的氣機,心下更是駭然。
在容拓的話語出口後。
非但氣氛一沉,殿中人個個訝異,連陳珩也是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怎麼就突然變成大派弟子了。
但他轉念一想,也反應過來,暗自道:“他應當是察覺到我的胎息,這老者倒是靈覺敏銳,日後若有機會,我應當再學一門收攝氣機的道術。”
儘管思緒紛動,陳珩麵上還是裝出一副淡漠冷遠的模樣,也不應是。
他畢竟也沒見過大派弟子是何做派,多說多錯,少說便少錯了。
本來這竹木麵具隻是擔心容國皇室怯縮,不敢聯手,才遮住自己的真正麵目,好少些麻煩。
但既然容拓將自己誤認成大派弟子,那陳珩也索性將錯就錯,麵具就更不能摘了……
前身在被晏蓁哄騙進小甘山前,就以聲色名動列國,連一幅畫像都被無數宮閨貴婦們爭搶,價值千金。
若摘下這張竹木麵具,定然會被窺破行藏。
什麼大派弟子,那就更是妄言了……
但陳珩這幅漠然做派,反而讓容拓更信服了幾分,那些仙門大派崖岸自高,其門中弟子也不乏傲睨自若的。
又想起自己不過區區散修,之前竟被陳珩稱了一句道友,容拓心中居然有了幾分竊喜,態度也愈發恭敬。
“道友來此雲遊,可有什麼是老朽能幫上忙的嗎?”
容拓微微躬身,又連忙扯了把容玄韜,隻恐他再出言不遜。
“我特來為道友除一國賊。”
陳珩將乾坤袋望空一擲,便顯露出幾件符器,燦燦光華閃爍無定,熠熠奪目。
“這是煬山道人的雷火霹靂元珠?還有青竹刺和一氣精玉……這是童益那小畜生的符器!”
容玄韜隻一望,就大驚失色。
“如何,這些符器可足以取信道友了?你若不信,童益還被我斷了一臂,現在正關押在苑京的一處宅院裡。”
陳珩揮袖又將空中符器收起,輕笑道。
“……”
容拓猶豫了許久,才顫聲問道:“真要助我,道友是和童高路那逆賊有仇隙,還是欲從此中得利?”
“自然兩者皆有。”
容拓更是猶疑,半響也未答複,陳珩看了眼他的神色,內心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見得陳珩離席,容玄韜和皇後都是失色,而容拓依然是眉頭緊鎖,一副舉棋不定的模樣。
等到陳珩來到殿門時,不出他所料,容拓終是連忙開口,急聲喚住他。
“道友勿怪,道友勿怪,這等生死攸關之事,老朽實在要思慮一二,思慮一二啊!”
容拓連連告罪,擋住陳珩去處。
“看來道友是需我助力了?”
“自然自然,有道友出麵,那童高路不過土雞瓦狗耳,不值一提——”
“我出手可是價格不菲。”
未等容拓恭維完,陳珩便平靜說了這一句。
那雙竹木麵具下的眼眸沒有半絲波動。
被這目光一照,容拓心中登時狠狠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