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鷲渠公已死,島上的猴子!速速出來見我!”
渾腥的蛇血如瀑傾落,嘩啦啦,很快便將周遭海水染得一片赤紅。
那萬丈長的巴蛇又厲嘯了一聲,將尾重重一甩,已露出了不少白骨的猙獰蛇軀蜿蜒湧動,攪得雲水翻覆,瞬時平地暴起驚雷!
巨量的海潮轟轟而動,如霹靂陣陣!
方圓數十裡內的靈機紊亂無序,不知幾何的魚蝦龜蟹被生生震斃當場,肚皮翻白的浮出海麵上來,被滾滾潮波一刷,又幾個起伏翻覆,就隨著洋流朝四方擴去。
激浪澎湃,黑靄蓋頭!
在這混亂的天象威勢下,巴蛇身下的那座偌大臨焦島,就如若是風卷中的一座鬆散沙丘,岌岌可危。
仿是隻要風力再緊迫個幾分,就隨時會在雨打風吹下,彌散做為一灘埃塵!
在巴蛇越攸發怒之際。
隻過得不久,便有一個身披金袍、手拿銅碟的童子腳踏著雲光,慢悠悠從那臨焦島上迎了出來。
見此情境,他麵上隻微微露出一抹冷笑來,不慌不忙將手上銅碟一摧,口中誦了個法決。
一道彌華大光登時如傘蓋般向外撐去,隻幾個呼吸間,就熄平漫天的風雨狂急,撫靜了躁動海波,將方圓數十裡內的紊亂靈機也強自壓得溫馴乖巧。
“越攸叔父當真是性子急躁,您老人家一發怒,可是害了這海中不少水族生靈。”
童子將銅碟一拋,仰口便吞下,又望了望腳下仍是深赤的海水,和潮浪間隙間,那密密麻麻的水族魚蝦屍身。
這才將目去打量那頭盤踞在流雲飛霞間,崔嵬高峻的萬丈巴蛇,拱手一禮,嘻嘻笑道:
“須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叔父日後還是少造些殺孽為好,多多靜頌清淨黃庭,若是日後因業力殘怨有礙了功行,那便是不美了。”
“狗屁!你們臨焦島都是些猿部的出身,一群山裡的猴子罷,哪得這些仁義道德?以為穿上件衣裳,學了些文字禮儀,就真把自己當個人了不成?”
越攸不屑嗤笑了一聲,將身一低。
那如兩口小日頭般的赤黃蛇瞳就迫進了些,直將周遭海水,都染照得妖異朦朧,隻單望上一眼,便直叫人心底發怵,一股可怖寒意爬上肌表,驚得人汗毛倒豎。
“你們臨焦島真是好心機、好打算,你父袁矩,這頭老猴子,也是個好誌氣、好氣魄!不過你們不會蠢到以為除去了一個鷲渠公,今後在這東海地界,就能夠高枕無憂了吧?”
那盤蜒猙獰的蛇軀慢慢從雲上劃動下來,雖行動緩慢,但還是有一股無可言狀的壓迫之感、
仿是一根直矗得極穹至深處的蟠龍大柱,就在目前,一尺又一尺地緩緩傾倒而下,壓得人胸悶氣短,呼吸欲窒。
“就算今遭我替你們除去了鷲渠公,滅了他萬鷲島的滿門,可你們臨焦島,便真能在東海這地界站穩上腳跟了?”
至此,那碩大無朋的蛇首也僅與童子隔了不到百丈的距離。
隻看見蛇信噴吐間,如同一道耀目的赤霞在來回閃爍而過,口鼻間的腥風,熏人作嘔。
“東海的那群老龍,若無緣由,可不會容許這海域裡,誕上這麼一個無法無天之徒。臥榻之側,豈是容他人酣睡?”
越攸嘶笑開口:
“鷲渠公是三皇子的門客,你們臨焦島要我宰了鷲渠公,就是落了東海三皇子的麵皮,打了他的臉!你父莫非也是投靠了哪位東海皇子不成?不然怎得如此大膽,不要性命了?”
這一聲笑問直如雷雲交彙,迸徹出大音作響來。
那腳踩雲光的童子隻權當做是沒聽聞一般,麵上仍是嘻嘻帶笑,嘴上卻並不作答。
“小小年紀,哪得如此油滑?看你這心地,將來也不是個良善人,定是滿肚子的壞水。”
見童子笑而不語,越攸壓下了心底那一絲好奇,也不多同他廢話,開口便道:
“當初你父同我說好的,隻要替你們臨焦島殺了鷲渠公,便將那枚‘遁界梭’借予我一用,不知可還作數?”
“家父一言九鼎,自然是作數的。”
童子麵向北麵遙遙一禮,笑道。
“如今鷲渠公已死,就連他的那座萬鷲島,也被我一尾巴拍得粉碎了,滿島的鳥子鳥孫儘數死絕,全陷在了我腹。”
越攸道:
“若不信,你讓這島上猴子去上幾個,一看便知,如今我已是屢約,到你們了。”
那腳踩雲光的童子聞言深深看了越攸一眼。
那萬丈蛇軀比之去時,已是添上了不少猙獰創口。
其中幾處,甚至皮肉都還被破開,能夠清晰看得裡內白森森的骨茬,甚是可怖難堪。
……
“我聽得父親大人說,這越攸僅是道靈身來此,並非是真身出行,他如何能敵得過鷲渠公?
更莫說那萬鷲島上禁製陣法齊全,森嚴的緊,直如一口鐵桶般,水潑不進的,我臨焦島和他家做了這近甲子對頭,都未能打爛他家山門,這越攸一具靈身而已,哪得如此大神通?
莫不是看我年紀幼小,特意來話誆我?隻要先騙得‘遁界梭’在手,就要一走了之了?”
一念至此,童子也覺得自己所想的頗有道理,腦中直如雲開霧散般,霎時清明。
他越攸真身可是在南闡州,在先天魔宗的“水中容成度命”裡,就算是騙得“遁界梭”走了,難道自家還敢千裡迢迢,跑去那片州土去找他的麻煩不成?
莫說臨焦島不敢了,隻怕是南海二十四股妖修部族聯合起來,再喂養上一百顆虎狼膽子,也是萬萬不敢的。
怕不是還在路上,就要被隔空被煉作屍身傀儡了。
求生不得,求死都不能……
而想到了此處,童子心頭也又再篤定了三分。
隻覺得越攸這一身創口,分明是強攻萬鷲島不成,狼狽退了回來,又見隻有自己一人留駐島嶼,欺自己少不更事,特意拿話來誆騙自己。
“我便說,你區區一介靈身,哪能得來這滔天本領?覺得小爺見識淺了,故意要孩視我嗎?
區區蠢蛇,我哪是那般好騙的,你又怎知我袁平的通天智慧!”
童子心下不禁冷笑連連,他本就不喜越攸的跋扈放肆性情,甚是悶惡,隻是畏懼他的本領,不敢發作。
眼下一番揣測,自覺是猜到了越攸的鬼蜮心思,無意拿捏到了他的痛腳,心下更是得意萬分。
“叔父,莫非你真已殺了鷲渠公不成?”
儘管心頭忍不住在發笑,童子麵上卻不露聲色,隻略一拱手,笑道。
“廢話!都說了,你若不信,自己派幾隻猴子過去,一看便知了!”
越攸不耐道:
“速速將那‘遁界梭’取來,我來去乾大事,沒空同你在此廝纏!”
“萬鷲島離我臨焦島地界可是隔了不少海疆,小侄和島上的這些族人,並無叔父這般道行,是能夠輕易來回的。”
童子笑道:“我父如今正是聽詔外出了,叔父不如等他回返了臨焦島,再來做商議,如何?至於借一事‘遁界梭’,此物乾係可甚大,小侄這微末之軀,恐怕是做不了主的。”
“袁平,你父外出時,不是令你全權行使?”
越攸皺眉。
“話雖如此,但若真是哪處出了錯漏,小侄這身小力薄的,怎又扛得住?”
歎息一聲後,童子嘴角微微一揚,笑眯眯道:
“不如,由我來給叔父想兩個法子吧?”
越攸目視向他。
“這其一,便是請叔父於臨焦島上再做客享用上幾日,待得我父回返了,你們二位自做商議。其二,便是由小侄我辛苦一趟罷,去那萬鷲島上看個實情。”
童子歎息道:“不過海上風急浪高,以小侄這點道行,隻怕叔父也還是要在島上待上個幾日。”
“當然了,叔父要是真急著借用那‘遁界梭’……”
見得越攸無言相對,童子心下更加得意,一攤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