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弟子。”
這道童甚是麵生,陳珩摸不清他的虛實來數,隻拱手見禮,口稱弟子。
“派主見那個晏飛臣來尋你,怕他狗急跳牆了,故遣我來護住你。”
童子又將陳珩從頭到腳打量了幾眼,點點頭:
“你無事便好,派主想要見你,走吧,由我領你去入殿參禮。”
見我?
陳珩心頭一訝。
這道童隻突然露麵,便將晏飛臣驚走,現又自言是受艾簡的所托,要領他去入殿參禮,雖不辨真假,但此時也回絕不能。
在片刻思忖後,陳珩還未開口,道童便已拿出一枚大銅印,晃了一晃,道:
“知你可能不信,我還特意從派主書房處取了印章來,如何?可是真的麼?”
這大銅印乃是玄真派主的私章,非僅是印信,也是一件上品符器,一旦催開,打爛一座小山頭,都並非是什麼難事。
陳珩前身也見過此印幾次,記憶倒還算深刻,一望之下,便也沒有了疑竇。
“勞煩尊駕特意走上一趟了。”
他拱手道。
“走罷!走罷!”
童子從青岩大石上嘻嘻跳下,走到陳珩身側,挽起袖子,踮起腳尖,單掌朝他肩上一拍。
也不見有如何動作,陳珩隻覺得眼前一陣模糊,瞬時地轉天懸了起來,雙目不能視物,待得重新睜開眼時,麵前景色已是大變。
不知何時,他竟已立身在了一座大殿之中。
周遭是數根千載紫玄木雕琢成的梁柱,不遠處的幾步外,擺放著一隻三人合抱的龍首大爐,正從龍口中徐徐噴塗出香霧來,瑪瑙覆地,異花飛空。
站在殿中望去,正上方又是一排十丈高的玉階,階上被幔帳覆住,看不清具細物象,唯有一陣震音轟隆,在傳徹開來。
那童子在送得陳珩來此殿中後,便不見了蹤跡,唯留他一人在此。
陳珩也不多走動什麼,隻是耐心等待。
而過了小半個時辰,幔帳中的震音才方緩緩一息,從裡內傳出艾簡的聲音:
“陳珩?久等了,勿要怪罪。”
“弟子不敢。”
陳珩道。
“聽聞謝覃這蠢物看中了你,有欲將你收入門牆的意思?倒是恭喜了……謝覃此人雖心智低劣,道性不全,但好歹也是個洞玄煉師。
你若能在他門下修行,倒是比在此地,要更適宜些。”
也不待陳珩回話,艾簡又接著自顧自開口:
“這蠢物既不向我求情,讓我免除了你此先領下的地淵符詔,顯是看顧了我的麵皮,他既然投桃,我卻不可不報李,來人——”
隨著這一聲喝。
便有一個美貌女侍從掀開幔帳,手上托著方玉盤,款款從玉階上走了下來。
“地淵凶險,勿要深入喪命了,不然本座不好同謝覃那蠢物做交代。
予你三張武春烈雷符,用來護身,再贈你一斛大造元珠,用來練炁修行。”
陳珩微微一怔,隨即稱謝接過。
那貌美女侍在陳珩伸手取去玉盤上的物什時,凝脂般的素手忍不住一動,隻是被陳珩閃得快,才堪堪避過。
她眼眉含著媚色地瞪了陳珩一眼,將腰肢一扭,故意嬌哼出聲。
“窗間走馬,看來此女也到知慕少艾的年紀了……陳珩,莪將她賜給你,如何?”
幔帳中,艾簡低笑了一聲,道:
“放心,此女還尚為清白之身,是被我從玉宸派帶來這南域的,她體質特殊,你若能得了她的陰元,修為又必能更上一層。”..
“派主莫要說笑了,弟子怎敢如此放肆。”
陳珩恭恭敬敬一施禮,回道。
“這算什麼放肆?”
艾簡哈哈大笑。
而又勸了幾番,見陳珩始終力辭不受,艾簡才停了這話頭。
之後又詢了一番晏飛臣來找他的事由,陳珩也不遲疑,如實相告,在聽得陳珩拒了那門開府真法後,艾簡在幔帳裡輕笑了一聲,似乎甚是滿意。
“謝覃既許了你入他門牆,那諸般道書,就不必用你來勞心。”
他道:
“我便不多留你了,地淵中切勿要急功近利,保住性命,才能有日後前程。”
話了。
那貌美女侍便將陳珩請出了殿內。
而陳珩離開不久。
清光一閃,便憑空現出了童子的身形。
“派主,這美人計也不成啊,你可算是失策了!”
他大剌剌席地坐下,嘻嘻拍手笑道:
“那個晏飛臣愈發桀驁了,依我的意思,不如在道脈校考後便除去他算了,如何?”
“你當晏飛臣身後便無人嗎?不然他怎敢來同我做對?”
幔帳後,過得許久。
才聽得一聲歎息:
“再說了,此人雖凶頑,卻也到底曾救我一命,我立過誓言的,他不動真切殺心,我便不撕破臉皮。”
童子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我讓你打探的事情,可有音訊了嗎?”
艾簡問。
“道脈校考嗎?那個叫司馬靈真的雖曾在浮玉泊現過一麵,但在那之後,就再沒聲息了。”
童子搖頭:“派主,他分明是負責此番道脈校考的巡照道人,卻遲遲不來我派,究竟是何意?”
“派主在玉宸派上宗可還有人情?”
童子試探道:“要不,讓本宗的人出麵,總是好過我像個沒頭蒼蠅般亂轉?”
幔帳後隻傳來一聲冷笑,便再不言語。
童子等了半晌,都不見應答,情知又是觸黴頭了。
隻能無奈拍拍屁股,苦笑一聲,也拱手告辭。
……
“本宗?我如今在那裡又還有什麼顏麵?!如今隻能看王述師兄了,這位師兄是恩師門下最有望丹成一品的,他若是結丹……”
幔帳後。
直過得許久。
玄鶴雲榻上的艾簡才發出一聲歎息,心緒複雜。
倘使王述丹成一品,那時候,他自然便能光明正大的回返了玉宸派!誰也不能阻攔!
而王述若是生了變故……
一想到最近數月,他已是傳訊不到王述,艾簡眸光便微微一沉。
雖說修道人參悟玄功,一連數月甚至數年,都無響動,這都是常有之事,但艾簡還是心下難安。
“總不能應了那個叫陳嬰的,跟他去先天魔宗吧?”
嫋嫋香霧中,氤氳成景。
他抬起頭,又緩緩歎了口氣,麵色一時萬分複雜。
……
……
數日後。
在看得陳珩一眾人登上那座去往地淵的“羅顯鉛舟”後。
晏平才收了眸光,對身側眾人道:
“一日若不殺他,便一日難消我恨!要爾等置辦的東西,可備妥當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