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應答,你可滿意了嗎?”
這番言語雖然平靜,如若一汪平湖般不起波瀾。
裡內卻實藏著股沛然無加的殺意!
仿是要將攔截在麵前的一應事物都斬得粉碎!
晏平心底一時生起了股森然的寒意,繼而便是羞憤、不甘、驚栗和悲哀一齊湧了上來!他之所以在人欄中苟延殘喘至今,沒有自行了斷,便是算準了陳珩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為了能夠同他說出這番言語。
而今一切謀算成空,讓他隻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
在大吼一聲後,便意態癲狂般,朝陳珩猛得一頭撞來!
陳珩搖搖頭,將手一拂,登時便有胎息化作一道白光飛出,當即將一心求死的晏平打得頭顱爆碎,斃命當場。
看著那具無頭屍身隻在地上顫動了兩下,便失去了氣息,再不動作。
連肌體都被陰氣卷席上,一點點僵硬發黑,如碎炭般做龜裂狀,徹底身死魂消。
陳珩這才緩緩收回目光,走出了門外。
遠遠。
虞婉綢和幾個玄真派的道人皆是立在廊道上,垂眉低眉,不言不語,被地淵中濃鬱的陰氣凍得瑟瑟發抖。
見得陳珩事畢後,皆是不敢怠慢,紛紛迎上前,稽首行禮。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諸位太客氣了。”
陳珩看著這些道人或斷足,或是無手的種種慘狀,皆是神態萎靡不振,歎了一口氣,道:
“地淵中陰氣深重,我身上還備了一些陽屬的丹丸,還請服食罷。”
“陳師弟,晏平的事公道自在人心,他因癡戀晏蓁不得而遷怒於你,縱是身死,也怪不得旁人,還有那一眾晏家族人,也都是自己尋的死路。”
為首的虞婉綢並不急著接口,而是先鄭重其事道:
“莪等定然是守口如瓶,絕不外泄,若違此言,叫我等天誅地滅,神魂兩消!”
話音落後,一眾玄真派的道人也是忙不迭賭咒發誓,一個個都屏氣凝神。
陳珩見狀笑了一聲,神色淡淡。
此事是否守密,對他而言實則並無多大影響,地淵的凶險不必多言,死上幾個人,再是正常不過了,晏飛臣也奈何不得。
而縱是他想要追責,礙於家族利害,隻怕也不得不在心中隱忍一二。
畢竟有花神府的那張虎皮在,雖還未披覆於身,卻也足以令晏飛臣顧彼忌此了。
“而至於陽屬丹藥,這個……”
虞婉綢抿著唇角,良久後才苦笑一聲,緩緩道來:
“陳師弟,方才我等幾人在商議後,已是決定舍棄這具破敗肉身,轉修幽冥鬼道了,卻是再用不上什麼陽屬的丹丸了。”
陳珩微微一訝,道:“諸位想好了嗎?”
虞婉綢悵然道:“肢體不全,肉身衰朽,已注定是在正統仙道上進無可進了,與其做個廢人來苟全日後的性命,還不若行險一搏,在幽冥鬼道上闖上一闖,說不得就有一番新天地呢?”
在正統仙道的修行之中,肉身肢體乃是有著“渡世寶筏”的美譽,輕易損毀不得,否則便無望大道。
尤是在金丹境界之下,這一點更是尤為顯著。
莫說肢體被毀去,便是肢體先天殘破,也是要失了那一口至關重要的“先天至神之性”,於修道上萬分艱難。
再是如何賣力,也至多是下三品金丹,元神終身無望。
若是虞婉綢這一眾人的斷手斷足尚存,並未腐敗遺失,說不得還能用寶藥接續,斷肢重生,慢慢孕育那一口“先天至神之性”,還有成道之機。
但他們的斷去肢體乃是被鬼物生吞活嚼的,早早就化作一灘血水了,哪還能夠續上?
這時。
虞婉綢抬頭深深看了一眼,道:“陳師弟,我等就算是轉修幽冥鬼道,亦然是走景修之路,前塵人身,必不敢相忘!”
陳珩點了點頭,溫聲笑道:
“地淵中濁陰濃厚,倒也的確是鬼物修行的一處福地。既然諸位心意已決,我也不便多勸,隻祝道途順遂,仙福永享。”
虞婉綢等人拱手稱謝,相望一眼,便相互扶持著,走進一處屋舍中。
門戶一閉,隨著幾人開始施術蛻形,便登時有狂風大作,隆隆轟響。
那間屋舍三丈之內,皆是氣旋狂舞,震動耳膜,陰流肆虐。
陳珩在一旁負手觀望。
過得半炷香後,隨著一道悶聲迸發,在虞婉綢一眾人閉關的屋舍內,便緩緩有幾道模糊不清的幽微鬼影,飄空飛出。
觀其眉宇麵貌,赫然便是虞婉綢等人。
“陳師弟,大恩不言謝,今日解脫苦海,來日必有厚報!”
虞婉綢的聲音若有若無,像是隔著層層帷帳傳來:
“我等的乾坤袋已儘數被鬼物們收繳了,隻藏在這府中,師弟還請取用了罷,便權且是我等聊表寸心了!”
言罷。
她無限眷戀地看了看下方僵硬不動的肉身。
以手掩麵,歎息一聲,霎時便化作一道黑煙滾滾而走。
其餘幾人在向陳珩致意後,也皆是跟著離去。
“幽冥鬼道……”
陳珩目芒微微閃動。
而這時。
宋如樸也將人欄中的那近千人口帶來了正廳處,淒淒慘慘,放眼望去,每人身上都俱是血肉模糊,叫人不忍直視。
陳珩詢問了一番,除了寥寥六七個修道人還尚存著清醒神智外,餘下眾人皆已是癡癡傻傻,傷了性靈。
“兄長無須煩心,前輩創下的那法決甚是簡易,不過十六字口訣而已!隻要口誦出來,就能自生感應。”
宋如樸見陳珩一時無言,連忙機敏上前,賠笑道:
“這些瑣事便交由小弟吧,不勞兄長費心!樓伏已得了傳訊,他在五日之內,便能夠趕到此地,還要勞煩兄長在此等候一番了。”
“五日而已,我倒還等得起,麻煩尊駕了。”
陳珩又看向那幾個還尚存著神智的修道人,言道:
“幾位師兄若有旁的去處,自去即可,而若想留在此地一並等候樓伏,貧道也不至見死不救。”
那幾人俱是躬身行禮,連連開口稱謝。
在將一些小白陽丹散下了,以用作不時之需後。
陳珩便將宋如樸喚至了一旁,出言詢問相詢如紫鶯這等靈鬼,是如何能使喚村口集市那些濁鬼的。
在得了宋如樸的解惑。
沉吟片刻,又同他吩咐了幾句。
陳珩才徑自進入一處僻靜房舍打坐調息起來。
約莫兩個時辰後。
他已是精神完足,神采奕奕。
這時。
才清喝一聲,離地飛起,化作一道純白遁光瞬息掠空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