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簡,你如今正是在「攝取五精」的時候,要持定心神,若是走火入魔了,日後道途上可怎麼辦?」
艾簡長歎一聲,聲音微有些哽咽:
「王述師兄死了!他死了!你讓我如何靜得下心來!他的天資可是連火龍上人都稱讚過的,如何才隻會是丹成四品?!
定是恩師死了,無人可以依靠,在門中被穀昭那老匹夫明裡暗裡打壓,才延誤了功行,落得如此下場!」
此處再
無旁人。
艾簡也終是眸光赤紅,舉袖掩麵,幾乎潸然淚下。
他的師門關係甚是和睦異常,兄友弟恭,相處數年間,都並未有過絲毫的不快。
而早在艾簡破門而出,孤身一人前往玉宸派修道時,也是嶽真人憐惜他的處境,將他收入門牆中來教導,可謂是師恩深重。
正因此緣故,在嶽真人被穀昭暗害後,他和萬鬆才會不顧門規,對穀昭的獨子施下死手,來個以牙還牙。
而今。
在王述被和立子攻殺後。
除去他這個戴罪之身外,嶽真人一脈已算是儘數絕了,風流雲散!
念及至此。
艾簡隻覺得心似刀絞,愁緒萬千。
「方才那個陳嬰,好似隻是一道靈身分化而出,並非真身親至?」
銀目劍亦是深深歎了一聲,道:「觀他左眼中那道血魄,必是修行了什麼魔法邪術,你在同他打交道時,隻怕要小心一些。」
艾簡苦笑一聲,搖頭:
「他方才的言語中,說要同怙照宗一齊向地淵打出元磁金光球?想必真身應是在怙照宗的山門內了……」
「你要應了那個陳嬰的法契?」
銀目劍忽然開口。
艾簡反問:「我已聽得了他的這麼多隱秘,你覺得陳嬰是個善類?我能逃脫不成?」
銀目劍半晌無言,劍身搖了搖,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艾簡仰起頭,看向天邊聚散無常的流雲,目光滿是複雜。
仔細想來。
早在艾媛自作主張,來南域尋照陰天子時,陳嬰便已是順帶盯上自己了。
那時他用一門惑心的幻術,讓艾媛誤以為陳嬰也是自己男寵中的一員。
而艾簡在幾次照麵下,居然沒有看出艾媛是中了幻術,沒有察覺到分毫跡象……
「他陳嬰同我說了這麼多,若是回絕,隻怕頃刻間就會迎來殺生的禍患。」
艾簡怔然,將袖一搖,道:「連王述師兄都死了,誰又還能庇佑我呢?九州四海雖然廣大,卻再沒有我艾簡的去處了。想繼續修行,想為師門複仇,看來隻能投向陳嬰麾下,甘為鷹犬,令其驅使……」
他手上的銀目劍微微閃了閃,將光華一收。
一人一劍皆是久久無言,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高山秀奇,林麓幽深。
離了小甘山後,陳嬰將雲頭按落,在一處清淨地界停下。
他將手一指,便從半空紮下來幾根旗幡,起了一片法陣,如羅蓋般罩住群山萬壑,將之籠定在了一片深白的稠雲中。
爾後又放出一座約莫畝許大的精致宮觀,上下皆由烏山金銅鑄就,窗柱門戶渾然一體,皆在燦燦射光。
陳嬰徑自登入殿中,坐了主座,隨意取了書在手翻看起來,意態閒舒。
而在翻看時,他睛瞳中的那道血影幾個衝蕩穿梭,卻都是衝不出來,終是不耐言道:
「你在此地作甚,不回怙照宗去了?」
「怙照宗自有真身在主持,我去作甚?」
「那你將我放出來,或是把我弄去怙照宗,讓我好生吸食一番血氣、陰煞氣!囚困在你目中不得自由,這算是個什麼模樣!」
血影叫道:「好端端,怎突得把我帶來你的這具分身上,你小子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陳嬰頭都沒抬一下,隻將手上書頁翻了翻,道:
「你也知曉,我真身尚在熟悉元磁金光球,脫離不得。而艾簡若是迂腐不堪,覺得我是個魔門賊子,不欲同流合汙,將司馬靈真和侯溫串聯起來,屆時,便是你的用
武之地了!」
他這一說,血影登時了然,嘻嘻發出怪笑聲音。
「明白了,你是覺得這具靈身打不過他們三人聯手?要我給你當護道人來了!哈哈哈哈哈!本大爺真是舉世無敵啊!」
那血影似是暢快至極,在陳嬰睛瞳裡飛速遊走了幾轉,道:「那艾簡可會簽下法契?」
「他還有彆的後路不成?」
見陳嬰語氣如此篤定,血影反是不解了:「他好歹也是上虞艾氏的出身,就算重返玉宸派無望了,難道就不能回族中修道?」
「你是沒聽過艾簡的境遇,此人縱是身死,也不會願意回返艾氏的。」
陳嬰莫名一笑,卻並不細談。
將艾簡收歸己用,便無疑是在未來收服了一尊殺力無窮的劍修。
劍道第四境——身劍如一!
縱是不如修成了劍氣雷音的和立子,也是個人物了。
而陳嬰既決意以陳玉樞為馬首是瞻,便是要全力以赴,網羅羽翼,為他辦事,還要辦得漂亮!
須知在陳玉樞麾下效力的,可不僅僅是他陳嬰一個。
陳祚、陳縉、陳道正、陳嬋……
這些皆是同他爭功的!
在此般景狀下,他又怎能不收羅各州人傑,壯大勢力?
這就猶若是世俗間的諸皇子奪嫡般——
唯有廣結黨羽、選爪牙之士,才能用之爭鬥,不在半道為人所害,方便蓄積大誌!
在陳嬰暗自思忖之際。
忽聽得一陣飛空聲,然後便是一股馥鬱芬芳的香氣直衝鼻端。
「主上,鬱羅仙府那處有傳訊來了。」
有女聲開口言道。
「是誰?」
陳嬰揮手:「又是關於陳宣武和那個袁揚聖?」
女聲又道:「這一次不僅於此,還添了個人名,鬱羅仙府要主人將一個叫陳珩的,同樣送去天外來。」
這一句終時讓陳嬰皺眉。
他闔上書中書卷,抬頭問道:
「等等,陳珩?這倒奇了,他們是從哪聽來的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