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五雲野似是都震了一震。
山巒發響,河湖起波!
五朵上盈千丈、耀照虛空的罡雲更是滾滾而動,好似即將天崩也般,發出無數的雷霆霹靂之聲,放出無儘無窮的五色芒光!
與此同時,石柱上遞來一股清晰意念,催促陳珩將法決完整念誦出口。
他試探性往後一退,可手掌卻是死死粘附在了石柱之上,分毫不動……
“看來即便是削去這條臂膀,還是脫離不得石柱。”..
“看來誦出‘陰蝕紅水’的全篇經文,便是這傳承考驗的最後一個步驟了?”
他頓了頓,嘴唇翕動,便將第一篇法決悉數道出,一字一句,清清晰晰誦了個乾淨。
有一真法界在手,根本無虞有隻字的倏忽遺漏。
而在法界地麵記述下的那兩篇法決,第二篇乃是兵解自儘的法門,親身試驗無疑了。
二擇其一。
剩下那個,自然便不必多言了!
隨著最後一段念誦出口後。
在陳珩注視下。
石柱表麵忽得綻放出了道道血光,仿是裡內在藏著不斷躍動的一物,正待要破封而出!
而下一刻。
那幾是有插天之勢的石柱便突兀炸碎!
一掛猩紅血河嘩啦啦從石柱內衝出,重重疊疊,以狂瀾拍岸的勢頭,隻一個蕩卷,就將陳珩兀自裹在了其中。
“……”
這一霎。
隻在電光火石間!
被卷入血河中的陳珩還不及做出什麼動作,腳下的百丈地麵,也瞬時轟然塌陷,顯露出一口深不見底的幽暗空洞來!
“嘩啦”一聲。
血河帶著陳珩往空洞一鑽,就不見了蹤形!
而不遠處。
還在與宋如樸攀談的丁韙見得這突如其來一幕,肉跳心驚,狠狠怔了怔,才忙不迭駕著陰風,亡命般遠遠遁開。
那護衛丁韙車輦的數百鬼將,也皆個個失神。
“這……這……”
等到足足退去了十裡外,膽氣才方稍稍又一足,駭然回頭望去。
卻見血河鑽進的那口幽暗空洞中,不知何時又升起了一圈光暈,化作禁製,牢牢實實將洞口封住。
兩鬼駭然相視了一眼,皆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宋如樸哆嗦了幾下,渾身都在顫,一臉苦相,道:
“二公子,這石柱怎就突然碎了?你家學淵博,見多識廣,這到底是個什麼章程?觀經一事,究竟成還是不成?”
丁韙皺了皺眉,苦笑一聲,道:
“若是觀經出了錯漏,那位陳兄,隻怕早已被劍氣斬殺當場了,而今,應當……是成了吧?”
兩鬼四目相對,又是一陣無言。
在彼此都驚疑不定間,天地間忽而一陣宏音發響,血光大作!
在千丈石柱碎裂的斷塊內。
一道模糊不清的瘦削人影似在石柱崩碎,血河出現後,也掙脫了某種束縛,悠悠揚揚升起來。
其身側伴隨著衝霄的森厲魔氣和密密麻麻的猙獰道兵,若隱若現,景象淒怖,如是一尊九幽深處的大魔衝破幽障,降臨於了人間!
群山震蕩,千峰發響。
回音久久不絕於耳,直叫眾鬼雙耳欲聾!
而那道如日臨塵,聲勢赫然的人影在顯世後,卻並無什麼驚天動地的大舉動。
他隻向西望去,悵然長吟了幾句,身軀便如山霧般消散,徹底兵解而去。
“日落三杯無事酒,人閒八句自然詩,來朝雲過青山外,回首空聞猿鶴悲……
喬玉璧,多謝你留我傳承,是我輸了你一招,技不如人,無怨無悔!待我轉生過,再來同你清算這樁恩怨!”
整片五雲野的山石草木皆被震得隆隆而動,響徹長空!
一時之間。
眾鬼皆是驚駭,手足無措。
而遠隔數百裡外。
一座孤寒高峰之上,麵白無須的丁憲正在闔目靜坐,頭頂懸放著三朵璀璨金蓮花,焰火流離閃爍。
突然。
這位五雲野主人心有所感,率先騰雲而起,將目光望去,正巧望見那人影消失的一幕。
爾後便是宏音大放,饒是以他的鬼道修為,都被震得半邊身軀酥麻非常,心頭驚慌。
“這莫非……就是喬真君提到過的那位陰興老祖?有人在取出‘陰蝕紅水’的傳承後,也解脫出他遺留石柱中的最後一股神念了?不過這老魔究竟是真死,還是假死脫身……”
丁憲瞥見斷裂的石柱,和那被光暈封住的幽深空洞,心下一沉。
他想了想,自覺以自己的修為,卻還是難以包攬此事,若是出了什麼錯漏,隻怕這微末之軀,卻還難以承載。
遂掐了個法決,頭頂懸放的三朵金蓮一收,就化作一道湛湛黃光裹住身軀,掠空而去。
過得小半刻鐘後,丁憲突然在一座高聳靈峰前降雲停下。
他翹首望了一眼,先伏地叩首拜了三拜,禮數周全。
爾後才是一步步拾階而上,並不是直接化光而走,登進山頭,絲毫不敢怠慢。
在那靈峰的頂上,存有一座紅頂紅瓦的簡樸道觀,並無什麼華貴裝潢,也未有什麼住持、道童在其間居住。
唯有在殿上塑著一尊莊嚴神像,約莫丈許,高大非常。
那神像的雙目處雖無點睛,隻是空白一片,卻也給人一股犀利鋒銳,仿是無物不斬的姿態!叫人望之生畏!
在丁憲一步步虔誠登階上山之際。
那莊嚴神像霍然一動,眼眸中霎時精光大作,直將整片天光都壓得一黯,不敢爭輝!
“這是……”
丁憲先是一驚,旋即大喜。
然而還未等他多做動作,耳畔忽響起一道淡漠的聲音,道:
“丁憲,那陰興老怪已去轉世了,方才不過是將死時的言語罷,你不必憂慮。”
“原來如此,真君果然神通廣大!”丁憲聞言停了腳步,將頭一低,恭恭敬敬開口道:
“不過,那取了‘陰蝕紅水’傳承者,他——”
“他喚作陳珩,東彌州人士,生父乃是陳玉樞那邪魔,同某是多年的仇寇了。”
那淡漠聲音打斷了丁憲未儘的言語,話語中並未流露出什麼感情來:
“在陳珩修成‘陰蝕紅水’後,你命他來金鼓洞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