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界梭,今遭這乃是一件大事,你若是肯出力,過往的冒犯,我可立誓既往不咎!”
強忍住心頭怒氣,越攸勉強溫聲言道。
若是真身在此,或是這具靈身正在鼎盛之時,他都不必如此作態。
徑自以大法力將遁界梭洗練一番,就能得手到一件聽話的法器。
但現下情形。
顯是隻過上個幾日,陳珩便要橫渡黃泥海,抵得金鼓洞了。
一來是時日不待,迫在眉睫。
而二來。
便是若論本領,現下的越攸隻怕還鬥不過這器靈。
若真個強自施為,要洗練他的真識,隻怕會被反殺……
“君堯這短命鬼真真該死!若他來得晚些,等我全然煉化了這件法器,自然是如臂指使,隨我心意!哪需要如現在這般,低三下四!”
心中怒焰已是高熾,恨不能將這器靈一巴掌拍死,麵上卻還得不動聲色,裝出副和藹模樣來。
越攸勉強擠出一個笑,眼神卻死死盯著那器靈。
“越道兄,並非小老兒吝嗇啊,實在我的這道真識已然大限將至,所存蓄的法力每用去一分,離死的時刻也愈近,幫不得,萬萬幫不得你啊!”
遁界梭器靈撓了撓腦袋,懶洋洋開口:
“你若要使用我,再吞食些陰氣,等自己再恢複上幾日法力,不就行了?”
“幾日?哪得幾日的等待,再等幾日陳珩便抵得金鼓洞了!”
聽得這話。
越攸心內忍不住破口大罵。
“說實話,袁矩將小老兒贈給道兄時,這一舉動,我亦是措手不及,隻以為是要被道友洗練一番,變成個聽話傀儡了……等到我的真識大限到後,道友不過溫養幾年,便又能得出一個新器靈來,並不折損什麼。
而小老兒呢?隻有小老兒這一輩子算是苦完了!從天外再流落到你們胥都天,這一輩子都是個他娘的勞碌命!”
遁界梭器靈嘿嘿一笑,眼珠子亂轉,道:
“可誰曾想,道友居然傷得這般重啊,以至於連洗練我的法力都不存了?好事!好事嗬!
沒想到小老兒在這大限將至時,還能享有難得的自由,不必像個提線木偶般,聽從他人的號令!
這般好事!縱是給我一個天宮神女,也絕然不換!”
遁界梭這一臉仿是小人得誌的做派,絲毫也不遮掩,直叫越攸看得目中噴火。
似遁界梭這等生靈,雖是無血無肉,不能夠正統修行。
卻因著真識誕出,亦是能吞吐天地虛空的靈機,轉煉為法力,用來滋養自身的真識。
器靈的壽數往往要勝過修道人不知凡幾,時常為世人所羨。
若無意外,不被抹去真識或打壞法器形體的話,甚至可以存活到海枯山崩。
但一飲一啄,皆是天數前定。
此類生靈倘使大限將至,卻也並無什麼延壽的法門。
不似修士,可以服食丹丸、靈藥,來延續體內生機。
一旦壽數儘了,便隻能是個身死魂消的下場。
傳聞之中,那天外上師煉製遁界梭時,早在古老之前了。
這器靈能夠平平安安,一路存活至今,又從茫茫宇宙虛空中輾轉到胥都天內,已是實屬不易。
這般景狀下。
這世上似也並無什麼再能誘他?
無怪像塊滾刀肉般。
油鹽不進!
越攸臉色一沉,雙目凶光閃動。
他剛欲開口。
忽然身軀一沉,然後體內便傳來了一聲輕笑。
“何至於此?一番奔波辛勞,好不容易找到了我那靈秀子嗣,又怎可起了內訌,壞我的好事?”
這輕笑似是在越攸體內響起。
又仿如遍布四方、無處不在!
越攸一聽,先是震愕,隨後臉上便露出了狂喜之色。
而抱著雙臂,正洋洋自得的遁界梭器靈則是亡魂大駭,仿是白日見了鬼一般。
他雖隻是個器靈,不能正統修行,卻好歹也是存活了古老年歲,見多識廣。
這語氣!
這笑聲!
分明便是那個人!
“彘……玉樞真君?”
遁界梭器靈大驚失色:“你不是已被困在先天魔宗的洞天了嗎?怎還能夠顯世?不怕死的嗎?!”
他的話語。
實則也是驚疑不定的越攸正想問出的。
他與陳玉樞相識了這些年歲,對於那天罰究竟是何等的恐怖,自也是心頭知曉,一清二楚。
上一次為了探明君堯的真切實境,陳玉樞不惜以神意出巡洞天之外,已是付出了天大的代價。
非僅舍了一張劫仙老祖親手煉製的度厄符詔。
連洞天內真身的道行,都被隱隱削去了一些。
頂上三花搖顫,道籍不穩——
似這般的割肉出血。
若說是為了君堯的緣故,越攸多少還能理解些許。
畢竟那人曾是上屆丹元大會的魁首,而今宇內元神的第一!
同陳象先一般。
君堯一日不死,陳玉樞一日便難以高枕安眠。
可而今。
為了一個連金丹都不是的陳珩。
似那般的偌大代價,他又要再施一次?
“玉樞你究竟又用中天鬥數算得了什麼?竟還敢在洞天外顯出念頭!陳珩於你而言,莫非是下個君堯不成?等等……”
越攸驚愕之下,忽得靈光一現,又想起來了一個人名。
在君堯之前……
陳玉樞也曾以神意出巡過洞天外,並將一名子嗣擒回了先天魔宗。
爾後幾月。
在相勸無果後,便親口吞食了她。
他想到這一遭,不禁叫道:
“他莫非是另一個陳嫣?!”
“同樣是祟鬱魔神的青目,他好似也得了那門祈禱奉聖的魔法,隻是不知可曾過了六塵魔的試法?這一點,便是以我的中天鬥數,也再推算不出了。”
陳玉樞歎氣,輕聲開口,他語氣中帶著無奈,一派仿是玩笑的口吻:
“這些該死的孽畜,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全然不孝敬父母的嗎?我隻想安心合個道,然後舉手摘得那枚天仙道果罷。
一個二個,都要來憑空給我添堵?真是可惱!”
爾後。
他話鋒一轉,又笑眯眯道:
“不過那些都是小事了,遁界梭,今遭難得是虛皇天的故人相見,你為何卻不喜?”
越攸一時茫然,沒有會意過來。
而遁界梭的器靈尷尬清咳一聲,將身微微一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