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師兄我親自出手,也不過是將火候持定,以文火足煉出那一百五十之數,多的也再做不成了!”
崔竟中將瓷瓶笑眯眯一遞,陳珩接過,也在掌中倒出來一粒,張嘴吞服下去。
初始隻是如飲下了一團空虛風霧,並不見什麼異樣。
但很快。
便有股融融的暖意流遍了四肢百骸,令心神都是為之一暢,氣血欣怡。
陳珩閉目細細體察了這變化,片刻後睜了雙目,不禁輕笑一聲。
他今番煉製的這爐丹藥名為寶黃丹,有增進血氣、滋養肉身的功用。
對於練炁境界內的修士而言,乃是一味不折不扣的靈丹寶藥,價值昂貴。
而築基真修若是吞服此丹,也同樣是存了些裨益的,可以補益元真,活絡周身的血氣。
雖說以他當下的肉身修為而言,這些寶黃丹不過聊勝於無罷,起不了什麼補益。
但能夠獨力鍛煉出此丹,無需崔竟中在一旁協助。
也足以言明他的丹道造詣已遠非先前可能比擬。
若是在玄真派內。
僅隻憑借這一手煉製寶黃丹的功夫。
陳珩便可入得奉事房謀一職位,成為玄真派的丹師之屬。
不過對於丹鼎黃白、符書、陣法、劍道之流的技藝。
玄真派一向也是藏得極為緊密,向來隻是師徒之間私相授受,僅口耳相傳,且遠不如《寶陽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般精微高妙,字字珠璣。
念及至此。
陳珩不由得放了丹藥,朝向笑眯眯的崔竟中鄭重其事一禮,口中稱謝。
“客氣!陳師弟又客氣了!”
崔竟中嚇了一跳,忙伸手扶住,道:
“以師弟你的根性,日後定然是能夠將我這丹書給發揚光大的,說甚麼謝不謝的,著實太過見外了!
說到底,師兄還應當是謝你才對!
假以時日,待得師弟稱尊做祖,那時候再說你竟習過我崔竟中的丹書,若是流傳開來,又不知有多少人會心慕外丹黃白之術,那時我麵皮可就大大的有光,死也無憾了!”
兩人在相視一笑後。
看著謙遜擺手的陳珩,崔竟中也是心生豔羨,不禁再道:
“短短七日,陳師弟你竟煉製出了寶黃丹這等外藥……不是師兄我要故作吹捧,似這等天資,已是遠遠勝於我,的確是實打實的丹道逸傑!”
陳珩搖了搖頭,道:“不過僥天之幸,才得以功成,著實當不得崔師兄如此誇讚。”
他自家知自家事。
雖說明麵是七日,但有“一真法界”在手,個中光景卻已是過了足足三月有餘。
在這數月裡,參透《寶陽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的全本。
以陳珩如今被“太始元真”洗練過的天資而言。
雖是艱難。
卻也並非是做不到的。
且因著“一真法界”的拓印外物心相特性,無論是金石還是藥草,皆是取之無儘,用之不竭。
在一遍又一遍的反複嘗試,操練施為,這熟練程度也總算是被刷了上來。
不過短短七日間。
便能熟暗藥理和金石之性,明了君臣佐使、進退抽添、用火禁忌,以至煉就出一爐品質上乘的寶黃丹來。
這在崔竟中眼中是幾近不可能做到的驚悚之舉,他也因而將陳珩奉若神人,誇讚不絕。
但在陳珩看來。
卻無非是一番夜以繼日的艱難苦恨罷……
“看來‘太始元真’對我資質的擢升,的確是甚大。若是在未曾築基前,哪怕進入法界內修行,隻怕我也無法輕易吃透《寶陽煉丹點鑄七返丹砂決》。”
想到此處,陳珩心下不禁暗自感慨。
而一旁的崔竟中見他始終神色平平。
哪怕是七日間就大致吃透全本丹書,煉出寶黃丹,也並無一絲得意驕矜之態流出。
眼目不覺瞪大,歎服之意又更深一層。
“陳師弟這心境倒是天塌不驚,若是小喬師妹做出這施為,她定要大肆吹熄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厲害了得,隻怕半個月內耳畔都不得消停……”
崔竟中先是笑了一聲,然後麵容微微有些正色,似想起了什麼緊要事情一般,沉聲言道:
“不過有一事,雖不甚合事宜,陳師弟還是要聽在心中。”
“崔師兄請說。”
崔竟中歎了口氣,開口:“外丹黃白之術終究是難得長生,哪怕師弟天資甚好,也不可過分執著於此道,若是因此而誤了正統的修行,那便是因小失大,師兄我便真個是萬死莫贖了……
這話曾經是真君同我說過的言語。
隻我天資平平,連洞玄修為都是借外力服丹得來,早已透支了未來潛力。這輩子注定是乾不出什麼大的成就了,拜不進大派,沒有上乘的真炁道基,至於什麼上品金丹種種,就更虛妄。
在壽數儘前,能夠修成旁門元神之法,或是去西方二州,尋到能夠將己身轉化為上等外道天人的福源……
便是大幸之幸了,再不敢做他想。”
崔竟中麵上頗有些無奈,最後隻將眼看向陳珩,肅然開口:
“師弟天資要遠勝於我,切記不可學我的故事!隻將外丹黃白之術當做助道法門便是極好的,萬萬不可將之視作正宗!
重術而輕道,隻會到頭來落得一場灰灰!悔恨都來不及呢!”
崔竟中之所以做這番言語勸告。
一是見陳珩丹道天資不凡,恐他少年人不知深淺,難免同自己昔年一樣,立下要煉出不死神丹的狂妄誓言。
這樣一來,便必是延誤正統修行。
而二來。
便是這七日中,陳珩這自宵達旦、目不交睫的勤勉模樣,著實是讓崔竟中吃了一驚。
他著實也想不明白一個築基修士,哪來的這般旺盛學思和精力?
居然竟日神意不疲,手不釋卷,簡直形若瘋魔。
崔竟中唯恐陳珩被自己一時興起給帶偏,也一心投身於了丹術,荒廢玄功。
喬玉璧若是出關後見得這幕。
他便是渾身上下長滿了嘴,隻怕也言說不清……
這時。
崔竟中見陳珩頷首應是,神色態度也不似做偽搪塞,顯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苦心婆心。
緊繃的心弦才稍稍一鬆,放聲大笑起來。
“走!走!煉了足足七晝夜的丹,師弟你該出門透透風了,正巧接下來要教你煉紅鉛大還丹,我這裡還尚且缺了幾味藥草,要去庫房拿取。”
崔竟中一把搭住陳珩肩頭,將他向殿外帶去,道:
“師弟與我同去罷,也正好也看看這金鼓洞內的風光大景!免得等真君出關召見你了,你還是在丹房裡受煙熏火燎,這說出去也未免太不像話!
現下喬葶應是在小梅山那處學琴,我等往白陽瀑那處行走,雖繞了一些,但也不必撞上那小冤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