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竟中一攤手:“而陰興老怪喬知節,便與是真君同父的幼弟……
你說喬葶既有這般的顯赫來頭,誰能惹她?哪個又敢惹她?隻有我等唯恐避之不及的份!”
陳珩聞言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點了點頭,便不再多做言語。
但此時他雖不欲開口。
崔竟中卻被挑起了談興,一張嘴怎麼也閉不上來,大吐苦水。
在前往庫房的一路上,他埋怨是喬葶是如何的跋扈嬌蠻,平白無故地四處挑麻煩,簡直是白瞎了那副好容貌,同喬蕤全然是兩個不同性情!
……
“不過,你師兄我心胸寬廣,並不計量這些微末小事哩!是謂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
話末。
崔竟中拍了拍溜圓的肚皮,又不忘提點陳珩一句:
“師弟若是不幸撞上那喬葶,切記千萬不可同她生起衝突,這小丫頭可一向是個刁蠻、不講道理的!好在她半年後就要進入赤明派下院裡修道,屆時,師兄我可算是脫去層枷鎖了!”
“多謝師兄提點,我省得了。”
陳珩略微頷首。
此時。
在轉過一片綿密的雲林石岩後,原本狹窄的視野便豁然開朗。
但見複岫回巒,鬥聳相亂。
迎麵便是一麵料峭高壁,挺然直上雲中,上生煙霞。
其仰觀如削,通體嶙峋,如若孤桐勁鬆。
有一掛白虹也似的大瀑從崖頂轟隆泄下,垂流不息,飛濺起來無數的玉珠,當衝刷在那些房屋大的磯石上時,竟發出琅琅的清脆之聲,甚是娛耳。
而在這掛泉瀑不遠處,可見綠珠猗猗,短籬曲徑。
縱目望去,依稀可見一座幽雅小亭,就在千杆竹間半隱半露,或見一簷片瓦,依依稀稀。
“這泉瀑便是白陽瀑,真君親口言說的名字,他少年時寄情山水間,此處一草一木,皆是彆有意趣,而自此轉過去不遠,便是庫房的所在了。”
崔竟中抬手一指,道:
“接下來要教你煉製的那味紅鉛大還丹又更繁瑣些,所需的藥草也多,此丹對紫府高功都有裨益,可溫養神識,增加靈感,是一味上好的外丹!師兄我最擅煉製的,便是此丹了!”
他得意笑笑,剛還要再誇口一番。
卻見遠遠竹林被風吹得忽簌簌一聲響,然後便有一道虹光倏忽而來,率先落進了林中小亭。
“什麼?不是在小梅山學琴嗎?怎又跑到白陽瀑這處來了!”
崔竟中麵色一黑。
霎時。
隻聞雲上清音大放。
一架鸞車飛空而來,周遭的一眾彩女侍女或捧香,或張燈,如眾星捧月般,圍簇在鸞車畔。
“走!走……”
崔竟中將袖往麵上一遮,轉身就欲走:“惹不起咱們還是躲得起的!”
卻還未奔出幾步遠,便被鸞車上的女子冷淡喚住,要同他一敘。
陳珩抬眸看去。
見車架上的幔帳微微揭了一角,隱隱能瞧見一個女子的模糊身形,又很快被攏上。
“師弟是真君特意破關而出,也要召見的人,她喬葶縱然再刁蠻,應也不敢太過放肆……”
少頃。
那鸞車和兩側的侍女就飛落到竹林處的小亭中,將錦繡華蓋撐開,又在四麵圍起了畫屏,擋住煙水。
崔竟中麵色連番變化了幾番,還是長歎一聲,對陳珩言道:
“稍後若是有些言語衝撞,千萬勿要放在心中,由師兄我來應對就是了!”
“無妨。”
陳珩神情毫不在意,麵色坦然地向小亭處走去。
“慢些,慢些!師弟你等等我啊……”
崔竟中嚇了一跳,暗暗叫苦,連忙拔足跟上。
不過短短半裡路程。
崔竟中就走得磕磕絆絆,好似腳下是存著什麼刀劍一般,每一步都在再三丈量,躡手躡腳。
還是喬葶的女侍等得不耐,又出來催促了一番,才讓他不得不加快了些步子。
……
……
放眼瞧去。
風動竹梢,如翻麥浪,極為幽趣。
在林中小亭處,此時已是屏風燦然,燈彩絢眸。
一個膚似玉雪,容貌極妍美猗那的女子懶洋洋坐在一隻玉椅上,以手托腮,漫不經心。
在她麵前則是一張桌案,上置玉瓷茶盞,香氣嫋嫋浮空而上。
見陳珩和崔竟中上前。
她雙目流動,纖長的雙眉挑起,淡淡道:“賜座。”
亭外的女侍聽了這吩咐,連忙又擺上了兩隻玉椅,又重新換了臥爐中的香品。
一時之間,幽香縈繞,如寒梅破臘。
崔竟中似是第一次遇得喬葶這般的相待,頗有些受寵若驚,疑惑眨了眨眼,道:
“喬師妹——”
“誰是你的師妹,你又是誰的師兄?”
喬葶麵無表情掃了他一眼:
“你以為我同喬蕤一般,還是個沒腦子的小姑娘嗎?”
崔竟中一時被這話哽住,不知該如何作答,唯有舉著茶盞啜飲,來掩飾麵上的尷尬之色。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還當著丫頭怎麼突然就轉了個性子,原來還是先前的那副刁蠻做派!”
他心中苦笑一聲,不禁叫道。
“你便是陳珩?”
喬葶眼波一轉,並不多關注崔竟中,而是望向陳珩,道:
“那個得了我父陰蝕紅水傳承的陳珩?”
“正是。”
陳珩回道。
“我聽丁韙這小鬼說,真君將一麵獸頭令牌也給了你?”
喬葶又問。
陳珩微微點頭。
“那你可知,你同我是有婚約在身的?”
在喬葶說完這句話後,非僅是陳珩一怔,身側的崔竟中更是雙目瞪起,大驚失色。
“啪拉”一聲。
他手指一鬆,茶盞在腳下摔了個稀碎,濺了他滿身的茶水。
“陳師弟同你居然有婚約,什麼時候的事?”
崔竟中咽了口唾沫,顫聲道:
“這,這莫非是真君的意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