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團上。
陳珩微微將兩指一屈,便收了那繞身旋飛,流轉無窮的劍氣。
滿室的淒厲寒光霎時一熄,重歸回了原先景貌。
“還請前輩賜教。”
他拱了拱手,道。
遁界梭乾咳了兩聲,想了想,還是從身旁拉過一把矮凳,坐上去後,才緩聲言道:
“你也知曉,老夫最大的本領,就是挪移虛空了,若法力足夠,換作是當年時候,我便是帶你離了胥都天,進入到附近的一方小界空中,也並非是做不到。
而方才我覺察到天地隱有異動,擔心是那些世族中人找你尋仇來了,特地去悄悄看了一眼。
嘿!”
話到這時。
遁界梭也不直言,而是忽得賣了個關子,意味深長道:
“你猜猜,老夫看得了什麼?”
陳珩聞言隻是淡淡笑了一聲,卻不做言語。
見他這分毫不接話茬的做派。
遁界梭隻覺是一拳打到了個空處,頗有種力不知該往何處使的錯覺。
“你小子,也是無趣的緊,日後誰要同你成了道侶,那不得憋悶死……”
他嘟囔一聲,搖頭道:
“說實話,老夫看得了白商院的人!”
“白商院……這方下院也已啟程了嗎?看來離四院齊聚鶴鳴山的時日,也當是不遠了。”
陳珩抬眼,烏沉的眸底閃過幾分思量之色,精神不自覺一凝。
這時。
遁界梭又接著道:
“而且白商院的那人還是你的舊交了,不過,她而今境遇可是算不上好,被一路追殺,隻怕——”
“白商院的那人,是喬蕤?”
陳珩突然打斷道。
“哦?”
遁界梭微有些訝然。
“白商院中,我也隻是識得她一人而已,至於舊交,此詞倒是並不貼切,不過幾麵之緣罷了。”
陳珩微微皺眉,聲音頓了一頓:
“不過她是喬氏的人,身份地位特殊,有誰能夠追殺她?她是孤身一人,同白商院的隊伍走散了?”
“誰能追殺她?這便是大有說道了,彆忘了,那小喬的祖父可是同喬氏族主屢屢意見相左,兩人已經是多年不睦了。
這裡內實情,在那什麼壺觴法會時候,老夫便同你言談過幾句。
今遭看來,這兩方似是要徹底撕破臉了……”
遁界梭將頭緩緩一搖,道出:
“而至於她為何會和白商院的人走散,倒也並不算難猜,你如今不也是一人獨行?
那些人裡應外合下,想要搞出些鬼來,實不算難。”
“……”
陳珩沒有急著作答,隻是微微皺了皺眉,眼底閃爍著些暗光。
遁界梭見他曲指輕敲著麵前的茶案,背著窗外那本就是晦暗的天光。
其籠在一片昏昏中,麵容神情皆是看不甚清。
本是欲言說些什麼,但見此情形,也隻得收住,默不作聲。
近十息後。
那茶案發出的清響終是一停,旋即他便聽得陳珩微微歎了一聲,道:
“這又是一處渾水,沾身也是麻煩,我實不願去多管什麼閒事,尤是世族之間的事,不過——”
“喬真君同喬蕤祖父實是刎頸之交,喬真君能修行到這般境地,那小喬祖父是出過大力的。”
遁界梭似猜得了陳珩想問些什麼,將雙手一攤,道:
“當年陳玉樞以一道神砂白雪暗中偷襲,幾是要壞了喬真君的道果,是喬蕤祖父拿出他那一脈珍藏的‘月黃大藥’,才不至令傷勢更重,爾後再加上中乙劍派自家的手段,才總算是保全了道果。
似這般恩情,可實是不輕……”
陳珩聞言又是沉默,片刻後,終點了點首,起身道:
“那便走罷,去救她一回。”
“看來還是要淌這趟渾水了?”遁界梭笑了一聲。
“喬蕤的死活於我並不相乾,但她既然同喬真君有此淵源,若坐視不理,終歸不好。”
陳珩搖頭:“左右這淵虛伏魔劍籙都是出自密山喬氏,若是到了不得不為的時刻,舍了,那便也就舍了罷……”
遁界梭搓了搓手,應了聲是,隨即頂門處瞬有一團瑩瑩藍光竄出,將陳珩連同自己一並裹住,蕩漾之時,有如水潮。
須臾光華一閃。
原地便不見了兩人的行蹤。
……
……
而與此同時。
另一處。
莽莽蒼山之中,正有兩道遁光在一追一逃。
前方的是一艘飛舟,光華極烈,有金紅兩色的雲霞縈繞舟身,如是被一團神焰包裹在其中。
經空之時,發出悶雷也似的震響,滌開了一切罡風流雲。
而在後處的,則是一頭長達二十丈,通體如墨玉一般的大蟒。
蟒精在高空中作飛電遊走,其速甚疾,竟分毫不輸給那艘小飛舟,甚至還留有餘力,足以輕易趕超而上。
在寬闊的蟒首處,立著三名修士,為首那人身著一襲玄袍,貌相奇偉,周身處有滾滾清光流淌,如重水一般,嘩嘩作響,氣勢不凡,一看便知絕非等閒之輩。
見飛舟迅如流火,光焰泛出,將周遭數裡地界都是襯得絢爛瀲灩。
玄袍男子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諷笑,用力跺了跺腳。
在其腳下,那凶相畢露,恨不能將前方飛舟一口吞下的巨蟒似忽得了什麼吩咐般,不甘不願長嘶一聲,將速度頓時慢了下來。
“十四兄,這應是最後一張烈火金光符了罷?
小喬她們身上的小挪移符早已用儘了,如此一來,這件大功隻怕是要落在十四兄身上了!可喜!可賀!”
在玄袍男子身側,一個藍衣男子將手一拱,恭維道。
而旁邊,那個容貌嬌俏的粉衣少女也是連忙附和開口,麵帶討好笑意。
……
“十四兄”喚作喬英,乃是白商院此番被選中,可以有緣進入流火宏化洞天中修行的入室弟子,
而那粉衣少女和藍衣男子同喬英一般,也皆是在白商院修行的喬氏族人。
不過卻因修為和族中地位皆是不如喬英,平素之間,便也都是奉喬英為首,來尊他號令的意思。
“今番能撞見此女,倒也實是運氣,雖然設計將她的乾坤袋賺走,騙了她的護身手段,但實未料到,喬蕤的一個婢女都是有如此豪富之身家,小挪移符、烈火金光符……
這等符寶,便是我身上亦不多見。”
麵對這兩人的恭維討好,喬英臉上也無太大動容,隻是笑了一聲,感慨道:
“自白商院前往流火宏化洞天的隊伍被刻意打散後,小喬和她那婢女倒也乖覺,仗著有幾張小挪移符在身,東躲xz,連族裡的兩位真人都是尋不著。
可今番卻是撞在了我手,倒也實有趣!
你們說……巧也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