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距那岡巒數千裡外,一片波光嶙峋的大湖上。
忽得有光芒大放,將原本清澈水波瞬時攪得沸騰起來,生生震斃了無數水中魚蝦,腥氣登時大放。
而在這波浪狂卷,高疊入雲時候,遠遠幾艘正在捕魚的小扁舟也被輕易打成碎木。
幾個神情惶恐的漁夫被卷入駭浪之中,隻隨著水波狠狠幾個浮沉,便沒了蹤跡,引來了岸上家人的一片驚叫哭喊,哀聲淒切。
直到數息過後。
那湖麵的光華才漸次散去,現出了喬卯和喬峨女的身形。
兩人之中。
前者神情錯愕,滿是驚訝不解。
而後者的麵上,唯有一片驚駭惶然的神色,似是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物般,鼻息粗重,冷汗在鬢角涔涔而下。
“等等,好不容易尋得了小喬行蹤,還附帶了個陳珩做添頭,也是意外之喜,你這——”
喬卯話還未說完,便被喬峨女冷冷斜了一眼,心頭不由一寒,老老實實閉了嘴。
見他這模樣,喬峨女冷笑了一聲,喝道:
“可笑,我分明是救了你一命,怎還如此饒舌?若不是本真人見機的快,你我這時候,隻怕都已是成了亡魂野鬼!或是更淒慘些,直接身死魂消,也大有可能!”
“你那……”
“我生而神異,能知己身的禍福吉凶,在得族主賜下了《虛無自然本起經》後,這本事又更上一層,十試九中,絕難有意外!”
喬峨女打斷道,金色道袍隨風擺動,麵容陰翳:
“方才我心悸非常,莫名有將要大禍臨頭的感觸,真實不虛,似是這般又怎能不跑?留在那裡束手等死嗎!”
喬卯雖聽聞過喬峨女的神異,但畢竟同她交情欠缺,也隻是將信將疑。
但此時見喬峨女說得鄭重,語聲甚是淩厲,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喬卯微微搖了搖頭,也隻能無奈作罷
“可惜,可惜,好不容易是喬靜儀賺走了喬蕤的袖囊,去了她的護身手段,卻偏生遇到這等麻煩事……”
沉默片刻後,喬卯萬般複雜歎了一聲,看向喬峨女道:
“這般看來,能令你都覺得忌憚,應是那陳珩身上存著厲害寶貝了,可如此,又當奈何?”
喬峨女的神通厲害,又是族主腹心,兩人在行事時候,喬卯雖心頭不願,但也是要尊她的號令。
而見喬卯將事情推了過來,明麵上是恭順,實則卻藏著些不服意思。
喬峨女皺了皺,緩聲道:
“你我修道至今,一身玄功得來不易,萬沒有去平白送死的道理,若是身死魂消,生前的一應所有,便要儘數作東流水了,豈不可惜?”
“你的意思是?”
“向密山那一處求援罷,讓幾位家老來作定奪?”
“等等,何至於此,何止於此啊!”
喬卯聞言麵色驟變。
……
喬蕤祖父喬鼎和他那一脈的泰半人手,如今都是因一場三十萬年未有之大動亂,被特意設計絆在了法聖天,分身不得,實是天賜的良機。
而喬蕤又出離了白商院,沒了玉宸派的庇佑,除去她,不過是抬手即可,輕而易舉的事情。
此事若是辦得乾脆漂亮,非僅可以入了幾位大家老的眼目,日後前程無量,不必再為修道資糧而發愁了。
便是被族主記住名姓,也大有可能!
初始得了這吩咐時候,喬卯實是喜不自勝,在洞府中豪飲了數日,隻以為自己苦等這些年歲,終是要真正發跡了。
事實上。
莫說一個喬蕤,便是百十個,也於大局無什麼影響。
除去此女,不過是那些家老欲行敲山震虎之事,使喬蕤祖父喬鼎知悉他們的決心。
也同樣,是要助喬氏族主徹底堅了心念,令他同喬鼎再無緩和的餘地,兩方乾乾脆脆鬥過一場。
但就這點小事,若喬卯都是做不成,那他在幾位大家老心中的評價,必是要大打折扣了。
今後的一番大好謀算,也自要無從談起。
喬峨女也就罷,她本就是自己人,這事縱是辦得差了,也不過罰酒三杯,過了便過了,並不有損什麼。
但他喬卯。
便就不同了……
“我說這些,隻不過是看在族中的份上,欲救你一命罷了,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再去尋死的。”
這時。
見喬卯神色不悅,似要勸說什麼,喬峨女也不待他出言,隻是搖了搖頭,道:
“你若是心存不服,大可自己去尋那喬蕤的行蹤,我可等你七日功夫,若七日之內,你能夠殺了喬蕤,自然再好不過。而若是身死,那也隻是咎由自取,於我並無半分瓜葛,如何?”
“……”
喬卯沉默了一會,麵皮上現出掙紮之色,幾番欲答應下來,但在出口之際,又想起喬峨女先前的那話語,又是猶豫。
半晌後,幽幽一歎,還是作罷。
“便遵你的吩咐罷……你說的有理,我修道至今,一身神通得來不易,實是沒有去送死的意思。”
喬卯咬牙暗恨道:
“隻是可惜,平白就錯過了大功一件!”
“若論可惜,我豈不是更吃虧,似大挪移符那等珍貴符寶,我身上也絕不會多,今日倒是舍了一張,思之令我心痛。”
見喬卯總算服軟,喬峨女神色也緩和了些,不鹹不淡勸慰一句,起手一指,便放出圈金光來,裡內立有一座三丈三尺高的青玉法壇,璀璨生光。
而見法壇落在湖麵,平穩了後,喬峨女把手一抬,又有數名傀儡力士被她喚出。
其身碩體壯,手中拿鈴抓幡,雙瞳神光銳利,如鷹似隼,竟毫無半分僵硬死板之感,乍一看之下,同生人也並無什麼差異。
這些傀儡力士隻朝著喬峨女附身一拜後,便恭恭敬敬擺了張黑沉的供桌,橫在法壇下,旋即嘴裡念念有詞,令得青玉法壇上漸有彩光生出,噴薄陣陣,如湧浪一般。
而喬卯冷眼看著這些傀儡力士在做法,欲以此法壇同密山喬氏的幾位大長老做溝通。
事情已到得此般田地,縱是想要反悔,也已來不及了。
他心底歎息不已,側過目去,懶得再看。
而此時,岸上仍是存有一片哀聲,淒淒切切,幾個漁人的家人夥伴還重新抬來了一艘小舟,欲進入湖中去打撈那些溺死之人,尋得屍身。
而法壇這彩光燦燦,直衝霞雲的異景,縱有重重湖藹在做阻隔,也依是刺目顯眼。
在一片跪地呼喊聲中,隱隱,還夾雜著請仙真慈悲救命之類的言語,叫本就心頭憋悶的喬卯聽得皺眉,眸光微微冷了下去。
片刻。
他隻將袖袍抬起,輕輕往下一壓。
在一聲爆鳴之後,一切聲音霎時不見,隻餘下一灘猩紅的血肉塗地,所有人都成了肉餅。
“何苦殺他們,又妄造殺孽。”
喬峨女瞥了眼喬卯,搖頭:
“我知你失了此次機會,心頭甚是不快,不過這也並非是絕路,將來還有你用武的地方。”
喬卯聞言精神一振,看向喬峨女道:“那某就厚顏請教了。”
“法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