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半日功夫,石崖上打坐的陳珩忽若有所察,緩緩散了玄功,身周的罡風氣旋頃時散去,靈機重回了先前的氤氳流散舊態。
他眼簾一掀,抬眼觀去。
隻見雲中正有一道紫光迤邐而來,氣機並不算強盛,隻平平而已,遁速也不甚快。
待得近前時候。
光華一收,就現出了一個年輕修士的身影。
此人約莫二十上下的年紀,身長七尺,容貌端方清俊,頭戴葛冠,身著大袖皂袍,氣度不俗,如若東流之水,給人一股生力勃勃之感。
他立身在雲中,看向陳珩,眸底不禁有些訝然,又轉瞬即逝,隻含笑道:
“貧道稽首了,看來師弟是早已料到此幕?”
“可是沈澄師兄當麵,請。”
陳珩微微一笑,起身回禮,把手一揮,從袖囊中就飛出一張碧玉桌案和兩個蒲團,旋即又有兩盞清茶現出。
香氣繚繞開散,令人一嗅,便覺心神安泰,氣爽神清。
沈澄見狀也不疑有他,將手一拱,便大大方方來到桌案處坐下,將茶盞端至唇間,抿了一口。
他暝目一品,但覺滿口清香,鮮美回甘,直入腦神,讚了一聲,道:
“這應是長右謝氏的‘英華針’罷?倒是多年未曾嘗過此味了,今日托陳師弟的福了,倒是意外之喜。”
“此物不過是我從一個世族中人的袖囊中賺來,並非什麼珍惜之物,沈師兄若是喜歡,不妨儘數拿去。”
陳珩拿出一方精致的烏檀木盒,輕笑一聲,抬手遞出。
“那為兄便卻之不恭了!”
沈澄灑然一拍手,當即就爽快接過,收入了袖中。
之後兩人倒是未有什麼言語,隻自顧品茶。
直待得盞中見底時候,沈澄才忽得放了茶器,神色一肅,雙眸中似有兩道電光閃過,正聲言道:
“我本在來時路上,左思右想,斟酌了一大堆言語,但見陳師弟既已是知曉了我的來意,再多言語,也隻是枉費口舌了,所謂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如今世族勢大,不知陳師弟可願出手?
你我若能夠齊心協力,必可震懾群獠,奪一奪那地宮中的造化!”
這聲音如若霹靂發響,震得崖頭盤旋的雲藹紛紛四散開來。
威勢狂猛至極,隆隆回蕩在群山之間!
陳珩聞言也不意外,微微頷首,將袖一拂,同樣正色道:
“世族眼下雖然勢大,但終究是外客,豈能容他們在此猖獗,師兄所言,也是貧道心頭所願!”
沈澄不由大喜,頓時俯身重重一拜,歡欣道:
“甚好!甚好!我能得師弟之助,如魚得水焉!”
陳珩離席而起,口稱不敢,眸光微不可察一斂。
誠如沈澄方才所言。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似如今這等局勢,隻憑他一人之力,想將這流火宏化洞天中的世族之人壓服,無異於是癡人說夢,不可能做成。
既然如此。
那想爭奪洞天中的造化。
也無異於是虎口奪食。
冒上一番風險還僅是小事,隻怕到時出上一番力,卻斬獲寥寥,那才難堪。
不過世族中人也遠非是可以一手遮天的,在這洞天中,除了世族一脈,還有宗門一脈的勢力。
而所謂的純陽造化終究是有定數的,你多便我少。
世族與宗派這兩方也難好生安坐下來,平心靜氣和談,都需呼朋引伴,以真正手段來爭個輸贏。
既然已是同世族交惡,陳珩又需尋個援手,好方便爭奪洞天中的機緣。
那他的心中選取。
自然也不言而喻!
至於沈澄此人,陳珩雖與他今日才第一次相見。
但在前來流火宏化洞天的路上,陳珩已是托薑道憐將四院有名的洞玄煉師皆打探了一遍,對於沈澄,倒也不算是一無所知。
此人乃是玄英院的入室弟子,精通符籙、雷法,極擅殺伐爭鬥,常常下山斬妖除魔,屢立功勳,賺取了不少功德傍身。
因見他人物出色,心性堅凝。
玄英院的監院真人在七年前還特意向玉宸上宗請示,開了法禁,準許沈澄以功德換取經樓中的《明真議玄章頌》,用作道行修持。
此事一出。
當時曾在玄英院也惹出了不小波瀾,令沈澄風頭大盛。
這《明真論玄章頌》乃是可以直修至洞玄境界的道書。
相傳脫胎自《混俗元旨》,是一門不折不扣的修道寶典,珍貴至極!
而《混俗元旨》恰是五典的其一,位列二十五正法之中!
這也便意味著,沈澄若是能在六年後坐穩十大弟子席位,獨占鼇頭。
他便可直接銜接上《混俗元旨》這門天地奇書,如若水乳交融,省卻了一番磨礪道行的苦功。
上宗諸真與玄英院監院長老對他的期許。
由此便可見一斑!
而在這四大下院,除非是有家傳經典或另有機緣。
諸弟子想要獲得上乘法決,皆是需去三大上師處揭榜,領取任務,下山賺取功德。
再由監院真人觀其行止,考校心性,若是合格,便將此事上奏給玉宸上宗。
得了準許後。
那弟子便可以自身賺取的功德,換取院中所藏的大道之書……
此事說難不難,說易卻也不易。
但總歸是要下山,一番奔波勞苦是少不了的。
而興許是考量到世族和那些彆有用心者若會在下山時候做手腳。
君堯在去往天外之前,特意將《兜術天王神宗玉書》這冊修行大典贈予下來。
陳珩不缺道書,故而也至今還未行過揭榜之事,身上並無半分的功德。
不過話說回來。
沈澄能夠修得《明真論玄章頌》在身,便足見他的本事不凡,不是泛泛之輩,且此人在玄英院聲名也向來不錯。
與他結盟。
倒的確是件合則兩利之事!
而在聽得了陳珩篤定答複之後。
此刻的沈澄倒也略放了提防,歎了口氣,說了些心腹言語出來,道:
“不知陳師弟可知曉這小洞天,造化並未被尋儘,實還存有一座地宮?”
“略有耳聞。”
陳珩微微頷首。
“那座地宮倒的確是處重地,雖經了萬載歲月消磨,卻也甚是森嚴……”
沈澄搖搖頭,緩聲開口。
而在他說完一番話後。
陳珩也是從中得知。
那地宮如今被三道石門所封,開啟不得。
若想進入其中,唯有將地麵行宮處的四口水火井煉化,才可觸動法禁,經由水火井,另辟奇徑,深入地宮之內。
也便是說。
誰能夠煉化水火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