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個日夜,陳珩都被拘在這內景天地,同這些幾是無窮無儘的火煞精魄在做爭鬥之事。
因隻能是純以劍術來禦敵。
在此期間。
繞是他再小心謹慎,也被重創了不止一回。
肚爛腸穿,骨斷皮開。
好幾番險些要喪命於此。
到得最近幾日,唯是倚仗著肉身,才能勉強供給元真,又以一真法界作為精神歇息之所,複盤先前劍招中的種種疏漏和不足,才能艱難繼續爭鬥下去。
而在如此鏖戰中。
陳珩雖是狼狽。
卻也覺心識愈發澄澈如洗。
每回運劍,皆隱隱有一種掃去塵垢的暢然之感。
但雖然如此,卻不論如何努力,總距他想達成的那般境地還是差了一線。
說不清也是道不明,難以身劍如一……
正當他心思電轉,苦苦思索之際。
腦中忽有一道電光閃過,耳畔似響有清越的鐘磬聲響。
此意一起,種種前塵感悟,俱如電光石火,湧上心頭!
片刻根源看破,心靈福至,宛若天霖降頂,心底一時已無比光明,不由長笑一聲道:
“有有亦無無焉,無無亦有有焉,所以我目都不見物,物亦不見無,寄有已成無,寄無以得無……身至心至,劍至意至!
此心早已具足玄感,境在我身……
又何需苦苦向外去求!”
此言一出。
陳珩識念轟然震動!
麵前的那層障關已是化作齏粉,被拍打的如沙如屑,散去無蹤,順理成章晉升到了劍道第四境。
他輕笑一聲,隻伸手遙遙一拿,也不見有什麼動作,身形須臾就不見。
場中唯見有一道赤光衝霄騰起,爾後往前一掠,乍閃即滅,便乾脆切過虛空,如分軟泥!
此時天中濃煙障空,數百火煞精魄張牙舞爪,烈焰騰騰。
令得山河皆悚,好比大焦熱地獄……
而忽然。
這數百火煞精魄突得動作停住,一動不動,僵在了半空之中。
直至數息過後。
這些精魄的形體上才緩緩現出密密麻麻的劍痕。
爾後四分五裂。
猛得就爆碎當空!
此時陳珩也自數裡外的劍光中緩將身形現出,瞥得這幕,心下不禁感慨。
這世間的劍修之所以難纏,令得一眾修道中人輕易不願招惹。
非僅是劍修的殺力強絕,精於鬥法,也是因他們的遁速迅快無比,能打能走,速度已是快到令人匪夷所思之境地。
往往短瞬的幾息功夫,就可以決出生死勝負來!
而即便是一擊不中。
除非是遇上修成遠強於自己者,也大可輕鬆借劍遁離去,脫離戰圈,不損分毫……
可以說唯有修成劍道第四境——身劍如一,能使出劍遁者,才算是真正入得了劍道的堂皇門徑。
自此脫離了用勢。
邁入行術境界!
而此時,在證就了“身劍如一”之後,陳珩隻覺縈繞身周的那股偉力儘去。
驅策符器和道術時候,也無什麼壁障存在,在阻撓真炁的運轉。
他知曉自己這時已是功成圓滿,也無什麼必要,在此內景天地再停留下去。
遂將心意一起,便脫離了出去,隻留下一群火煞精魄徒勞對空抓撓,吼叫聲音久久不絕……
……
殿中,九竅寶珠輕輕一顫,又複噴吐出了一卷霞光。
霞光現出同時,卻也有一道鋒銳無儔劍芒兀得緊跟躍起,寒光森森,透人肌骨!
在空中微微繞了一轉,才落回來地麵,從中露出陳珩的身形。
“刃侵於胸,火逼於膚,死中求活,往是於蛇毒鬼氣等險惡境地,人才方能尋得出奇之計……”
殿中長身玉立的年輕道人滿臉皆是血汙,姿態狼狽。
唯一雙眸子光華大放,如兩點幽火,灼人非常,裡內隱約帶著些笑意。
“弟子多謝真君教誨!”
陳珩躬身一拜,言道。
“……”
迎著階下三件法器投來的古怪目光
饒是以丁和璞的麵皮和定性,也是微覺有些尷尬,麵上神情不大自然。
但很快。
他便將這點尷尬心思拋去了腦後,清咳幾聲,微微頷首,道:
“孺子可教也,你能領悟到本真君的一番苦心,也是難得!不愧為我派人傑,果然是個有根性的!”
……
……
似劍遁這一等一的高明大術,宇內也唯有寥寥幾類遁法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在修成此術後,似霹靂飛雷遁法等,卻是可以不必再多花費什麼心思修持了。
兩者已是不能置在一處論,可謂天上地下!
而陳珩修道迄今,遁速上的短板非僅是被彌足,反而還成了一樁可以決勝的厲害手段。
有此術傍身。
在龍宮選婿時候。
陳珩勝算卻是又增了三分,容不得他不做歡喜!
這時,丁和璞在誇讚幾句,又東拉西扯說了一堆教人的心得後,忽得伸手將陳珩一指,口中誦了句咒決。
須臾,陳珩隻覺有一股暖流在身內蔓開,經脈和軀殼上的種種傷創,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愈合。
同時精神也是一振,好似得了什麼大藥滋養一般。
不過十數息功夫,他便傷勢儘愈,連帶著真炁也恢複舊觀,完好無損。
“北鬥落死,南鬥上生……那符並非是什麼布清都正籙,乃是南鬥貯生符,本真君乃是天下名師,育人多年了,之前不過是激你心誌罷了,哪會故意令你缺失肉身?”
玉床上。
丁和璞微微一笑,麵帶自得之意。
而未等陳珩開口言說什麼。
他隻覺腳下一晃,短瞬的恍惚過後,卻已是脫離了大殿,立身在萬丈雲空中。
那座青銅宮宇卻不見了行蹤,也不知是遁去了何方。
隻有丁和璞的聲音還在原處回響,言道:
“如今諸事已畢,我便不多留伱在此,誤了你的正經道功了。我知你有一件法器可以虛空挪移,此處離金庭山已經不遠,若欲回長嬴院,便自行前往吧,本真君就不送了。”
話了時候。
丁和璞又補了一句:
“對了,本真君最近需閉關,望出關時候,你能道行再進,勿要失了這顆堅心!”
陳珩聞言微微一怔,爾後輕笑一聲,望空打了個道稽致意。
白雲升遠岫,搖曳入晴空——
此時立身在極天之上,身周除了罡流勁風外,便再不存他物。
腳下的峰巒和江流,皆是模糊不清的點或線,連城郭溝園林種種,也是依稀。
渺小的似是可以一手便將之摘下,托在掌心之中。
雲如虎豹顯形,又似熊羆露影,顯示出來種種奇態,五顏六色,其形不一。
俄頃又如一一消去,不見了行蹤。
站在此等高處縱目望去,隻覺天高雲矮,宇內山河如若一幅圖卷清清晰晰鋪陳在眼前,本色絢爛,叫人心頭不免生起一股快意逍遙之感!
好似天大地大,卻並無什麼阻攔之物。
都可以任由馳騁!
“老爺?我等現今是回那什麼長嬴院去?”
這時。
五炁乾坤圈忽攀到陳珩肩頭,討好問道。
他知曉自己既被喬氏贈出,換了新主上,那就是跟定了眼前這人。
且陳珩的天資方才也是被清清楚楚看在眼中,想來若不半道而亡,將來必有一番作為的!
那此刻不討好他,卻還更待何時?
“不,不回長嬴院。”
陳珩沉吟片刻,道:
“直接去東海罷!”
他在流火宏化洞天殺了不少世族中人,縱世族明麵上不好發作,反而還得為自家子弟的身死尋個由頭,撇清宗派弟子的乾係。
但其暗地裡。
必然是怒火中燒,不肯罷休的。
無論是否願意,這洞天一行後,陳珩已注定是要聲名大噪,也難免成為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