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位星宮中,那被稱呼為霍謐師兄的老者身披杏黃法服,頭戴混沌一炁巾,腰係絲絛,身負一柄明若秋水的三尺長劍,身量甚是魁梧高大,不怒自威。
若是陳珩在此,便可一眼認出,這霍謐正是當年壺觴法會上的那位玉宸長老。
彼時他和世族出身的明幽真人暗中爭鬥,還特意安排了氣兵演法之事。
陳珩也正是以氣兵接連鬥敗了司馬權通、謝棠、薑通源等人,才被霍謐親口嘉許為一句“鬥法勝”。
自此聲名亦是真正傳揚了出去,使得四院中人皆聞!
此時,聽得耳畔動響。
霍謐微將雙目睜動,瞥了那傳音老者一眼,道:
“劉桷師弟又打著何等主意,是看上我手中的哪類物什了?”
那傳音老者劉桷聞言不禁一笑,歎道:
“大比之事,向來是各憑本事,師弟我又能有什麼心思?
我雖有一名子嗣劉戌在場,但若說他能奪去魁名,便連我這個老夫都是不信的,同那位三位相較,劉戌終還是欠缺了幾分本事。
當下若說誰最是胸有成竹。
怕也應當是穀昭師弟和衛湛師弟罷?”
此話一出,南北處的兩座飛闕星宮當中,皆是有謙詞響起,口稱不敢。
今番接了門中諭令,隨鄒長老一並來齊雲山的,共是有霍謐、劉桷、穀昭、衛湛這四位玉宸長老。
其中霍謐和穀昭自是正統的宗派出身。
尤其霍謐,還更是玉宸此紀三位治世祖師中,山簡道君收下的記名小弟子,身份又更不同!
但劉桷和衛湛。
這兩人一個是赤朔劉氏,另一個是汜葉衛氏,皆為十二世族的人物。
宗派與世族的來人各據一半、
某種意義上而言,倒也算是不偏不倚了。
“既然要賭,不知道劉桷師弟是看中何人,又欲拿出何等寶貝來?”
此時,在略思忖片刻後,霍謐開口問道。
劉桷一笑,道:“聽聞我派衛道福同赤明的那位真傳衛令薑乾係不淺,更是曾被讚譽過,天資不下於衛令薑,衛湛師弟,是也不是?”
北處宮闕中,衛湛聞言臉上微有些尷尬之色。
他隻略一頷首,卻並不多言什麼。
衛令薑同衛氏族主衛邵的不和,在他們這等身份的人眼中,並不算什麼隱秘之事。
隻要有心探查、
皆可弄得始末清晰。
而衛令薑早已是同汜葉衛氏乾係冷淡,斷了來往,衛湛雖並非衛氏族主那一派的忠實擁躉,但卻改不了衛氏的出身。
兩者間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故而他也不願多提衛令薑之事,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出家醜。
這時見衛湛態度敷衍,劉桷也是心知肚明。
他本就是個善謔好熱鬨之人,若是放到平常時候,少不得要打趣幾句。
但此時還是忍了再忍,將話頭轉回正事。
“既如此,老夫便賭這個衛道福是大比的魁首!諸位呢?可要一並來猜猜,湊個熱鬨?”
劉桷掃向了幾個同門,笑言道。
“諸位師兄自便既是……小弟在場外看看便好了。”聽得這話的衛湛當先搖頭,將手一擺,道。
此屆能夠奪魁者。
不出意外的話,便是和立子、衛道福、石佑這三人了。
既劉桷已選了衛道福,他衛湛向來便自矜身份,自也不會將寶押在自家晚輩身上。
而和立子、石佑卻是宗派一方的人,更不好選。
如此一來。
還不如隻是看個熱鬨便罷了。
而見衛湛如此出言,那和立子的師尊穀昭同樣也是婉言回拒,並不入場,惹得劉桷連連搖頭,直呼不快。
“你既押了衛道福,又預備拿出何物來做賭注?”
霍謐搖頭問道。
“半卷丹元星法,這應當價值不輕了罷?”劉桷思忖片刻,道:
“不知霍師兄意下如何,又是屬意哪位?”
霍謐目光穿過宮闕中的層層樓閣建築,在和立子與石佑兩人身上定了半晌,終還是緩緩移開,落於了陳珩之身,眸光微微一閃。
“不夠。”
他言道。
“什麼?”
劉桷聞言微訝:“連半卷丹元星圖都還不夠?”
“我知劉師弟的出身,對於尋常同境中人而言,半卷丹元星圖固然是貴重非常了,但以劉師弟的家底,卻還不至於將此物太過放在眼中。”
霍謐開口:
“我願將那方紫真小雷印拿出,師弟也不妨放出整卷的丹元星圖來,如此,價值倒也是相等了。”
“霍師兄,好大手筆嗬!”
劉桷來了興致,拍手道:
“隻是不知你欲將這記重注下在何人身上?”
霍謐袖袍一抬,忽指向一個紫衣金冠,仙姿神貌的年輕道人。
其人身周有煙煴翻湧,玄氣滾蕩,若繁英堆雪,砌玉積金,氣度超然出塵,一見便知是有道之士,不同凡俗。
“陳珩?”
劉桷視線看去,沉默片刻後,沉聲應道:
“好!我便同你賭了!”
……
……
又是一個時辰悄然而逝。
如今的齊雲山中,前四的席位依是空懸,並無人上前。
至於後六席。
卻是鬥得激烈萬分,上前的麵孔已是換了幾位、
便連蕭修靜都差點從第六席被逐出,隻險勝一招,才保住了名次。
而此時,陳珩看沈澄同一名紅衣女修正鬥的激烈,雙方手段儘出,皆是打出了真火來。
但見青木密密生成,將方圓數裡的雲頭變作了森然林海,如若一方巨大牢籠。
縱使一時被紅衣女修的道法毀去,但不過須臾間功夫,又密密麻麻,兀自生長了出來,回複舊觀。
這秘法正是玉宸派的歲星重華真功。
除了攻殺、禦敵之外,由這秘法所生化而出的林木,更是可通過汲取天地靈機,純化為至精元真,反哺回主人身軀,以彌補鬥法時的虧空。
可以說若無法在最初時候,便以雷霆手段,將這歲星重化真功徹底破開。
一旦被拖入了鏖戰當中。
此消彼長、
那落敗便幾乎是注定之事,不過是支撐的時候長短罷了。
一時之間,隻見雲中隆響不絕,如若千鼓擂動,一聲更要賽過一聲!
無窮的雷火金星亂灑,餘勢遠遠蕩開,層層擴散,將虛空罡風攪得如若一鍋沸水,翻騰不休。
最終,在又鬥了百餘回後,那朱衣女修終是力竭,漸感不支。
她苦笑一聲,主動將白玉拂塵一收,稽首歎道:
“沈師兄,果然好手段,沒想到竟連這門歲星重華真功都被伱給煉成了……敗於沈師兄之手,倒也不算冤枉。”
“餘師妹客氣了。”
沈澄聞言伸手一抓,那紮根虛天當中,密密麻麻的林木便立時潰去,化作一縷指頭大小的青氣悠悠蕩來,然後被沈澄抓在掌指間,張嘴吞下。
他看向朱衣女修,麵上也是存有一絲感慨之色,誠懇道:
“若不是運氣使然,僥幸在大比之前修成了歲星重華真功,今日你我一戰,孰勝孰負,倒還真個難說。
不過以師妹的玄妙道法,今番的十大弟子席位,你若欲上位,倒非什麼難事!”
這話一出口。
自沈澄席位之下,包括蕭修靜在內的五人,臉色皆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