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坑底那攤稀爛模糊的血肉。
一時間,四下寂靜無比,唯有長風浩浩拂過四野,嘩啦發響。
“唐都師兄……他便這樣死了?”
白骨飛舟上,阮亮嘴唇動了動。
他瞳孔中有一絲茫然無措,似乎難以置信,隻疑心自己是中了什麼魘術。
以區區道脈弟子之身,履立戰功,最後得怙照上宗的長老看重,親自將其收入門牆。
不日便要到怙照下院修行,得上一個正經身份。
唐都的經曆,著實是堪稱奇異!
在蛇龍山的五百年歲月當中,也僅此一人而已!
而阮亮知曉。
唐都的一身本領,非僅要大大勝過那些怙照下院的弟子。
便要同那些真正的怙照門人相較,也不遑多讓,可以平分秋色!
似這般的人物,不說可以勝過陳珩。
但陳珩手底下支撐過幾個來回後,再從容退下,輸人不輸陣,應非什麼難事。
可阮亮著實未曾料想到。
在對上陳珩時候。
唐都連所學的精妙道法都未來得及施展出幾分,便生生被大山壓頂而死。
在那沛然巨力之下,無論軀殼還是元靈都無法走脫,形神俱滅。
如此的慘烈結局,著實令得阮亮心神皆震,麵上再也不見什麼鎮定。
而此時。
非僅是阮亮一人震怖。
大多的怙照弟子,也皆眸光閃爍,惴惴不安。
“以唐都手段,都是死得這般乾脆,便是我親自出陣,同陳珩單獨對上,怕也是難以勝過他,輸了還更是難堪……”
麻衣道人心下暗暗感慨一句。
他將眸光一掃,見身旁幾位同門皆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對陣前發生的這一幕置若罔聞,便也一時了然。
麻衣道人無奈搖搖頭,也索性學著他們雙目微垂,直盯著腳尖,寸步不挪。
“竟是將此子給帶了過來?難怪於世通敢應下老夫條件,不過兩軍廝殺對壘,又豈是一人之力便可以更改的?
就算眼下讓你得意了一時,三月過後的獻土之事,你也是注定更改不能!”
旋螺金殿處。
安座雲榻上的陶瑱望著陳珩身形,眸中凶光暴漲。
但沉吟半晌過後,還是選擇暫且將心中殺意按定。
旋即他看向殿外那些一動不動,仿佛腳下生了根的怙照弟子。
陶瑱此時心下也是微有些無奈。
不禁湧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感觸。
他知曉這是因陳珩方才斬殺唐都的手段太過乾脆。
好比山嶽壓卵,並未耗去什麼氣力,一擊即潰。
而唐都雖是下麵道脈的弟子。
但若論起手段、心機,此人卻也分毫不遜於真正的怙照門人!
有他這個覆車之戒在前。
這些怙照弟子怯戰,不敢同陳珩單獨對上,卻也並非什麼離奇之事……
“若是顧漪今日在此,怎容這小子在前逞威風!可惜她身份畢竟不同,老夫也無權製束她的行動……”
陶瑱眸中有一絲惋惜之色,心道。
而在皺眉過後。
因見陳珩僅一人當空,便壓得怙照陣營的千軍萬馬,無一人膽敢出陣,噤若寒蟬。
己方銳意被挫。
著實大損風頭……
陶瑱目光隻能看向旋螺金殿的一座偏殿,嘴唇微微翕動,傳音過去幾句。
而待得話畢時候。
偏殿內的兩名老者對視一眼,麵上皆有一抹無奈之色。
“大兄……這可怎生是好?”
綠袍老者看向對麵的老道人,眉頭深深皺起,似有些不滿。
隻是不待他接著開口。
老道人便麵無表情一揚手,打斷道
“唐都死得這般淒慘,可如今那個顧漪卻偏又不在。
放眼怙照弟子,有誰敢出陣戰那個陳珩?便是執意上前,也不過枉送了性命罷!
可若是讓區區一個洞玄煉師,便壓去了怙照大宗的風頭,傳揚出去,非僅是陶真人要被非議,我等更是麵上無光了!”
“縱是要鬥,又何必要讓我們蛇龍山出馬?分形觀、五陰宮,還有那個陶瑱帶來的神鴉壇、布霧宗。
在這些道脈裡,就尋不到金丹真人了?”
綠袍老者冷笑一聲,不屑傳音一句,道
“這分明是那個陶瑱老鬼對我蛇龍山抱有成見,故意要為難!”
……
綠袍老者名為汪義。
老道人則喚作汪齊。
兩人正為一母同胞的兄弟,皆是蛇龍山的長老。
而不提分形觀、五陰宮。
還有後續陶瑱特意帶來的神鴉壇、布霧宗這兩方大道脈。
隻單是為了蛇龍山,為了應對今番的隅陽國爭執。
他們便足是出動了包括汪義、汪齊在內的五位金丹真人,幾乎是山門的大半人手了,不可謂不儘力。
而唐都生生被鎮殺一事,已是惹得汪義心頭萬分不悅,扼腕痛惜,悔不該讓唐都來湊這個熱鬨。
可如今陶瑱卻偏又命汪齊出陣,去鬥那個陳珩。
這前後之事盤算一遍,著實是令汪義心頭憤然,忍不住要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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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疑心陶瑱是有意針對,要故意為難他們蛇龍山!
“唐都之死,乃是他運道差了,怨不得旁人。
至於陶真人命我出陣,乃是我的一樁法器,應可克製那個陳珩一二,勿要多想。”
老道人汪齊聞言一笑,搖了搖頭,暗地傳音一句
“不過今日之事,總是難堪,如今黃師兄他們留守後方,還不知唐都身死。
我恐他知曉此事後,會暴躁發狂,我弟屆時應勸阻他行事,勿要讓他太過冒進。”
汪義聞言一怔,隱隱聽出了汪齊話中交代後事的意思,不禁訝然。
“陳珩此人乃是玉宸大比的魁首,不可以常理揣度,而他的手下敗將和立子,當年便能以洞玄之身逆斬金丹。
今日這一戰,隻怕難纏了……”
汪齊歎息一聲,也不再多言什麼。
他隻將袖袍一擺,便駕墨綠雲氣一道,飛出了旋螺金殿,來到了陣前。
“居然是讓金丹真人出馬,來同陳師弟鬥法?怙照宗處,看來是技窮矣!”
對麵的玉景飛宮。
見來者竟是汪齊這位蛇龍山真人。
王森不禁拍手一笑,對上首的於世通言道
“於師兄,不如讓小弟出陣,斬此厚顏無恥老賊罷!
陳師弟如今終究隻是洞玄二重,對上金丹中人,一旦出個紕漏,那便難免不美了。”
於世通神色自若,搖搖頭,道
“區區一個道脈真人罷了,以陳師弟手段,料理他,卻還不算什麼難事。
且在殿中安坐,靜觀陳師弟破敵罷。”
而就在汪齊駕雲出陣時候。
玉宸陣營處。
便有低語議論聲四起,諸修臉上大多帶有一抹諷意。
不過汪齊畢竟是年老成精的人物,胸中自有城府。
迎著諸般目光,他神情卻也無什麼動容,言笑自若,對陳珩拱了拱手,道
“陳煉師僅這般年歲,便能有如此的道行、手段,著實是令老朽心頭豔羨不已,不過老朽畢竟癡長你幾歲,法力也要更勝伱幾籌。”
汪齊左手負在身後,右手緩緩一捋長須,淡聲道
“陳煉師不妨現下退去,便還可保有名頭,又不失威風,如何?”
陳珩聞言一笑,淡淡道
“陳某修道至今,卻還未曾憑自己手段殺過仙道的真人,至於今日,看來是可彌上一憾了。”
“放肆!你這小輩好生狂妄!”
汪齊兩眉聳動,麵皮也是漲得通紅。
正待旁人以為此老會說出什麼駁斥的言語來。
他卻袖袍一動,負在身後的左手猛甩出來一把星砂,朝陳珩麵門擲去!
同時厲喝一聲,音浪滾滾,如劫水滔天,縱橫激蕩,將沿路的幾座小山頭都是削了個粉碎!
陳珩心中早有提防,自不會被這暗招襲中。
隻心念一動,便身劍合一,化劍虹一道,閃避了過去,令星砂和那滾滾音浪都是落到空處。
同時大袖一揮,便放出一卷淒豔紅水,朝前洶湧壓去,要將汪齊卷入水浪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