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軒水榭,月塢花畦,碧瓦玲瓏剔透,冷色逼人。
在一派絳霧氤氳當中,山光水色甚是精秀,意趣盎然。
而動中有靜,靜中有韻,又是洗滌心胸,叫人不覺神往。
這艘七層彩舟裡內倒是彆有洞天,布置奇巧,煙霞雲水,鬆陰竹影,樣樣俱全。
而陳珩一路隨著顧漪行到了樓船頂端,來到了一處大殿內。
這時在顧漪吩咐下,那夜叉女侍也是火急火燎,自側殿搬來了一座長寬皆有丈許的墨玉屏風,小心將之移到殿中。
“分形觀的魏老兒說他曾是難得國手,精於工筆,倒也不算是自吹自擂,還是有些可信之處。”
顧漪眼簾撩動,端詳了片刻後,淡淡道
“不單眉眼,連那股惹人生厭的神態,也同真人如出一轍。
看著這張臉,真是平白壞了一日的興致啊……”
在那隻墨玉屏風上,僅是掛著一副畫像。
畫中人是一個年輕道人,眉目英挺,神情冷峻,一身華美紫衣,清貴雍容,手中提劍。
分明是峨冠華服,如若王孫公子般。
但那人一身泠然出塵的冷冽氣度,卻還是難以遮掩,若水石清寒,飄飄乎有淩虛之態。
“看著這張臉會壞興致?”
在將墨玉屏風搬來後。
聽得這話,夜叉女侍撓撓頭,不解道
“這不是挺好瞧的嗎?怎會壞興致?
若仇淵裡那些向奴家獻殷勤的羅刹夜叉們能有這人的三分姿色,奴家早就成家立業,半推半就的從了。
小姐你眼界真高,連這都看不上啊?”
顧漪也不理會她的小聲嘀咕,隻清喝一聲,水袖一揚,便有一方三層石台飛出,將墨玉屏風托在了石台頂端。
旋即又是五杆旗幡在石台上麵一字排開,將畫像團團拱衛居中。
顧漪將法決拿動,起手一指。
霎時間。
陰風慘慘,聲振十方!
哪怕殿中有法光禁製護持,但還是梁柱搖動,碧瓦撲騰。
好似巨浪刷岸觸石,四下旋轉不休,爆出陣陣轟然巨響來!
而此間的黑霧漫漫,凜冽刮骨之態。令那本就是化外妖魔之屬的夜叉女侍心頭也微感異樣、
她兩腿一拔,便退到了顧漪身後。
隻瞪大一雙銅鈴巨眼,盯著石台看,一眨不眨。
似這般施為。
直持續了一個時辰才方緩緩休止。
眼下隨著隆音暫歇,石台上原本空白無一物的五根旗幡,也是生出了諸般形象來。
各有一尊身披五色袍,麵目模糊不清的神人雄踞於旗麵上。
其氣度森然,栩栩如生,靈動非常,好似隨著會飛身而下,真切顯化於人世間。
夜叉女侍抬眼視去。
見第一人手執杓子、銅罐。
第二人拿皮袋、利劍。
第三人執蒲葉扇,第四人拿錘,第五人水火壺。
這五尊神人自旗麵顯化出形象後。
殿中的氣氛,便瞬得大為不同,彆有一股異樣之感。
此時雖然陰風窸窣,黑霧依稀,場麵遠比不得顧漪方才施法時那般宏大。
但一派凜冽寒意卻充塞殿宇之間,叫人不免心生驚懼。
好似是被無數幽魂怨鬼自暗處陰惻惻盯上了般,渾身都不自在!
“這是什麼法門?”
夜叉女侍橫看豎看,都覺眼前這石台和旗幡頗為陌生,不禁出口問了一句。
“此乃五瘟力士,是陰師妹曾贈予我的一門秘法。
所謂五瘟力士,便是在天為五鬼,在地為五瘟,共是春瘟、夏瘟、秋瘟、冬瘟和中瘟總管,是天降災疾,無可逃避。”
顧漪淡聲開口
“如今儀禮已成,隻需尋得陳珩的一滴精血或攝得他的一道氣機,為畫像鑄形。
我便可憑此隔空傷他,令五瘟力士削他真炁,傷他元真,斷他識念!
如今玉宸陣營唯有一個陳珩可支撐大局,若是他被五瘟力士所傷,我再趁隙鬥敗他……
那不必三座勾絞巨城引動地底的重煞濁氣了,玉宸陣營自當做狐鼠潰散,我也可稍挽回一些顏麵來。”
夜叉女侍聞言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眸光閃動。
她知曉自家女郎說的那位陰師妹乃是陰若華。
此女的兄長雖然是瘟癀宗陰無忌。
但她卻與顧漪素來相善,兩人乃是關係甚好的手帕交,近乎無話不談。
顧漪為人儘管端持自矜,目無餘子。
但陰若華縱使不如其兄,卻也是歲旦評上的有名之人,且同樣姿容美貌,通達玄理。
兩人似這般互贈秘術為禮,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足為奇。
因而夜叉女侍僅是短暫錯愕過後,便也懶得多想。
“不過這什麼五瘟力士需陳珩精血或氣機才能催動,精血是五臟氣液所化,至關重要,怕難得手,至於氣機……”
夜叉女侍此時也是思忖起來,頭腦飛轉,道
“小姐是打算用易形之法再次潛入玉宸帳下?”
顧漪搖搖頭,道“若是能得來精血,我便可隔空將陳珩咒殺,便連那個於世通親自出手,都是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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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易形之法,也不知陳珩究竟是煉就了什麼道術,竟可看破我的行藏。
潛入玉宸帳下攝得氣機,同樣也是難行……”
“那小姐意思?”
夜叉女侍似懂非懂。
顧漪自袖中取出一隻魚龍壺在手,秀眉微微一挑,笑道
“此壺乃是我當年陣斬九真教湯靜之時候得到的一樁器物,喚作玄空壺,可收山澤水氣,清陽濁煞,算得上是一件儲物之器,也可勉強作護身之用。
我欲出戰同陳珩再鬥一場。
待得他神疲時候,趁其不備,以玄空壺將他困住一刹,以此攝得他的一縷氣機!”
夜叉女侍聞言恍然大悟,連連頷首,奉承起來。
而此時。
在擺出五瘟力士的陣仗後。
顧漪也是心神微有些疲憊,眉宇間添出了一抹倦色。
她揮手便令夜叉女侍退下,旋即便走進偏殿。
初始陳珩還不解其意,意欲跟上,看看顧漪又欲弄什麼名堂。
但未幾息功夫,偏殿中先是有珠簾被撥動聲音傳出,旋即是輕紗披帛滑落,又有沐浴水聲響起。
陳珩此時也是了然,自不會進入偏殿去。
他將身一轉,便離了彩舟,落下雲頭,向著城中幾處濁氣森然之地一一細尋過去。
直至兩日功夫過去。
晝夜來回輪轉,又是一輪旭日移至中天時候。
陳珩也總算尋得了一處隱秘地頭,目視眼前,不禁一笑,道
“原來是躲在了此處,倒是會藏……”
……
……
在前方之處,正是一處尋常的軍中營帳,平平無奇。
自外視去。
也是與其他營帳看不出什麼差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