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雨花錯落,乍墜乍揚,如是九方萬靈在做旋舞之態,極是恍惚迷離,叫人目不暇接。
而華光放出,煌然炫燦,成千百色,使得雲下那汪汪大澤之水亦輝煌豔麗,好比一方清淨光明世界,確為奇絕!
此時在那一聲笑音過後,種種異象都是收束不見,虛空洞開。
原是為氤氳雲光環籠的第九重殿台轟然一震,顯出了本來模樣。
陳珩見上殿共布有三處玄台,三位道君大德端坐台上,頂上現有瓔珞慶雲,巍巍紫氣,無限祥光照耀下來,浩浩瀚瀚,使人心神搖蕩,莫敢仰視。
三處玄台上,坐在正中位置的和藹道人自是通烜,左右側則分為威靈和山簡兩位。
至於掌門裴叔陽則安然端坐於三位祖師下首,有兩名金衣童子恭敬立於他身周,一者捧印,一者捉符,雙目皆精光隱隱,麵帶清氣。
縱是侍者之流,卻也修為不凡,要勝過大多修行人士……
“道君祖師……”
米景世呼吸一滯,心下暗道。
“不料老朽僅是收徒一場,竟勞動了諸位大駕,慚愧,慚愧。”
通烜四下一掃,視線停於殿角一個滿頭銀絲,荊釵布裙的老婦人身上。
他搖搖頭,對那老婦人點指輕笑道
“石師妹在洪鯨天乾得好大事,一統黎陽陸洲,自丘逢我友開門立派起,天池派無窮羽士的夙願,終是由你做成了,可喜可賀!
但你不去急著整頓門中事務,反而親自來宵明大澤賀我,卻是本末倒置了。”
這話一出,幾位真君立時色變,紛紛向那老婦人轉目看去,殿中也是微嘩。
“洪鯨天,天池派?”
公輸兄弟對視一眼,微微皺眉,最後還是公輸隆對陳珩傳音解釋道
“陳真人有所不知,天池派是洪鯨天內少見的玄門道統,紮根於洪鯨四洲之一的黎陽陸洲,同南空妖國因畛域、靈機種種緣故,是多年的對頭了。
但不久前,天池派將南空妖國逐出了洪鯨天,一統黎陽陸洲,如今的天池派,也算頗厲害了。”
自從陽壤山回返宵明大澤後,陳珩便也留在了通烜道場垂聽教益,期間恰逢公輸兄弟因三災利害來向通烜請教渡劫之法。
一來二去,在彼此有心之下,他與這兩人也算相熟了。
“洪鯨天嗎?”
陳珩頷首示意,傳音道了聲謝。
被通烜注目的老婦人躬身一笑,言道“若非師兄相幫,我派如何能驅逐南空妖國,占有一州之地?似這等恩情,便是粉身碎骨相報亦不為過,師兄收下愛徒,不論如何,老婦都應當來賀。”
“師妹早晚是我輩中人,太過客氣了。”
通烜搖頭,又看向一個粉雕玉琢模樣的小道人,開口“還有你這廝,莫非囊中空空,又想來此打秋風了?”
小道人大笑“尊長好不講道理,你終於收個徒,我都顧不得與那群油滑賊禿打生打死了,千辛萬苦來賀,尊長卻還要挖苦我?”
通烜也不多搭理他,隻轉目看向赤明派的象罔宮主,略作客套。
象罔宮主稽首行禮,恭敬言道
“不敢欺瞞道君,我派的太文妙成祖師聽聞消息後本欲親自前來,隻是被鹿部的天軒大聖請去了天外助拳,才未成行。”
通烜搖頭“隻是真傳大典,又非冊封道子,他親來此地作甚?太符宮的符愚師兄和幾位同道也是被我勸下,排場鋪開太大,並不是何好事,再且……”
通烜又調笑一句“你家那位祖師小手可不太乾淨,他要是來宵明大澤賀我,老朽便該睜大一雙眼細細來防備了。
千年前說好借他玩幾月的九曲明珠如今竟還在赤明做客,再多來幾趟,我派家底怕便要被他搬空!”
法台上威靈聞言不禁撫掌一笑,便連平素凜凜端嚴的山簡亦是撚須,唇角含笑。
象罔宮主臉露尷尬之色,又是忙不迭稽首行禮,將頭低下。
……
八派玄真,六宗長老。
無論是出身世族的德高宿老,四海有數的大神通者,亦或來自宇外天地的那些高門大派……
在被通烜視線掃過時候,殿中那些被注目者皆是畢恭畢敬,執禮甚卑,不敢怠慢分毫。
而通烜也不多言,略寒暄幾句後,便有一班天女仙娥入內,恭請殿中諸修入座,又請出元丹、天漿等珍物,與諸修共享……
上十方香,飲丹華水。
宣禁直壇,鳴尺說戒——
門派間的學道規矩,不同世族、仙朝種種,大抵是師徒相授。
因而師徒弟子之間,是授業傳道恩情,是承繼道統的因果。
若論親密,甚至要更勝於親族乃至父子!
兩者之間,實同一體!
既然如此,收徒一事自然也非同小可,確為一樁大事,而玉宸乃是自前古強盛至今的仙門大派,門中自有法度規矩存在。
似大典儀禮種種,當然不會草草了事,胡亂敷衍。
此時在被引至上殿,焚香飲水,垂聽過法戒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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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珩後退了一步,抬首看去。
他眼下身處在周行上殿,麵前供有香案、法壇諸般事物,焚香嫋嫋,如陽氣發坤,華蓋上臨。
而不遠之處,則是充當此儀“讚引法師”身份的火龍上人和一眾持鐘拿鈴的道童。
韻律響時,清音激越,高遏行雲——
火龍上人道
“上學之士,修誦玄經。此上天所寶,不傳下世,無量奇珍,體道度人,汝聽受之後,當敬而持之!”
一個道童聞言越眾而出,臉上含笑,手捧經文獻上,陳珩不敢怠慢,躬身一禮,雙手收下。
火龍上人道
“法有階梯,職凡品級。凡欲行呼召號令,合先配於印章,是故兵隨印轉,汝受持之後,毋忘言真,勿生貪嗔!”
一個道童躬身將法印獻上,陳珩又將印收下。
火龍上人道
“代天行化,布令宣威,製群魔之非道,全憑三尺之神鋒。法劍所指,天清地靜,鬼魔怖惶,吾今付汝,切宜珍藏!”
陳珩接過之後,再次行禮。
……
經書、印章、神劍、法決。
在逐一度畢後,火龍上人領著眾道童俯身一拜,退出了上殿。
爾後便是由通烜下得玄台來,同陳珩親自來執筆立言,剖契分環。
師執劵左,弟子執劵右,當中以金刀破開,永堅信誓。
此時通烜麵容沉肅,他看向陳珩,感慨言道
“丹成白日任飛升,身等後天常不老,你終是行到了今日這地步。而丹成一品,便放眼八派六宗,這也絕不多見。有道是非重賞無以酬奇功,陳珩……”
“弟子在。”
陳珩稽首應道。
“我賜你下元力士三十,木藏道兵萬二,以施行符檄,降伏魔魅,又加三條己級靈脈,二十條庚級靈脈,好安養臣屬,壯大羽翼。”
下方殿宇中的四海修士聞言不免動容,可八派六宗是素來的豪富,久而久之,雖有感慨,但他們對玉宸的這般大手筆亦算見怪不怪了。
可幾個隨長輩前來觀禮的域外修士卻咂舌不已,眼中異芒陣陣閃爍,恨不能以身代之,眼熱心動!
“我要裂土分茅,將蟠水以東的十六國做你食邑,準伱傳付十六世,代代流傳,子孫長享豪奢榮貴。”
不少世族中人聞言沉默,一時無言。
“我要加你貴,平日出行,許你用大演日儀金車,廣壽雲床,建大貴之旌旗,以彰威儀……賜你玄禦萬殊法衣一襲,辟五兵,消水火。”
米景世和欒朔瞳孔微微一縮,麵麵相覷。
不少玉宸長老同樣心思浮動,相顧無言。
“大演日儀金車和廣壽雲床雖說貴重,但我也坐過……可那玄禦萬殊法衣,卻是祖師未成道之前的愛物,祖師看來真是要傳衣缽了。”公輸兄弟對視一眼,暗自心道。
“我還要加你權,自今日起——”
通烜眼皮抬起,忽而微微一笑
“今日起,你便是周行殿執事,位在左右殿主和諸長老之下。
待你哪日元神成就,修出了法相來,你便是周行殿的長老!”
此言一出,沉寂許久的殿中微終有喧嘩響起,似再忍耐不住。
縱三位祖師當前,殿中諸修亦麵色變化,好似聽聞到什麼不可思議之事!
“不是靈寶,不是功德,也不是玄教殿……”
欒朔也不理會周遭同門的異樣,隻雙拳在袖袍中握緊,幾乎壓抑不住心頭狂喜
“周行殿!我先前猜得無差,果真是周行殿啊!”
玉宸有九殿四院
九殿分是功德、道兵、丹符、靈寶、道錄、大知、玄教、十方和周行,以及青陽、長嬴、白商、玄英共四院。
四院乃小輩弟子的修行道場,自不需多提。
至於九殿,卻是玉宸根本重地,真正的統禦萬方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