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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盆大雨打在頭上,沿著側臉滴落該是狼狽的,背脊又硬挺著繃成直線,如隨時會斷掉的弓。
雨水從睫毛墜落時像極了眼淚,眼角殘留的是淚痕,少年腦袋昏沉凝滯,三日低燒反反複複,蘇卿安這句話,猶如冷電劈開了所有歡喜。
他看到對方冷漠的臉,思緒一片混亂,張了張嘴,想說很多,想質問什麼,最後抹了把臉,力道很重,手指冰涼到發顫,快要遮不住的慌亂受傷又無措,在崩潰邊緣徘徊,隻能做到啞聲問。
「怎麼突然這樣……之前還好好的,是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好好說話可以嗎?彆這樣……彆……」
語無倫次。
說不明白,又在努力挽救。
心臟失重又鈍痛。
岑舟第一次恨自己不善言辭,他不明白三日時間蘇卿安怎麼就變了,隻覺得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好。
對於這段感情的開始,他從始至終,都很慎重。
蘇卿安隻是風輕雲淡的垂下眼,長睫弧度柔然多情,瞥向少年抓住她手腕的手,可那是輕蔑又無情的一眼。
女子朱唇輕啟。
用曾經日日夜夜吐出癡纏甜蜜的嘴,說出最傷人冷血的話。
「本宮是公主,金尊玉貴,萬人之上,怎麼可能看得上你?」
「賭約是騙你的,本宮從未當真。」
「我從來沒愛過你。」
——「警告!救贖任務目標黑化值92!!」冰冷尖銳的警報聲在蘇卿安腦海中拉響,映襯著轟隆隆的雷聲,即將失控,即將崩壞。
四月十八的這天晚上,蘇卿安隻用了三句話,擊潰岑舟所有引以為傲的理智,整個世界,分崩離析!
雨勢洶湧,越來越大,桃花木簪跌在塵埃中無人問津,兩人的衣擺被雨打濕。
冷風吹,堪堪不為所動。
她撐著傘的模樣在風雨中越是高高在上,就越顯得他可憐可笑。
蘇卿安說這話的時候,讓岑舟想起了一個月前,她還親吻著他左耳後的傷疤,眉眼低垂,問他疼不疼,說以後不要再受傷了,她說她會心疼。
腦袋渾渾噩噩的,閃過很多他們在一起的碎片,不知故人心易變,當時隻道是尋常。
心是空的,呼嘯往裡灌著冷風,滿心歡喜小心翼翼的敞開柔軟赤誠的地方,迎來的不是愛,是最尖銳的刀,親手刺進去,還在裡麵狠狠攪動著,生怕這顆心不會支離破碎,泥濘不堪。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這一年到底算什麼?
他算什麼?
「我不信。」岑舟唇齒間擠出又酸又澀的聲音,硬生生擦過刀尖,混合著呼吸和心跳,血淋淋的,疼到扭曲。
他抓著她的手腕沒有鬆開,眼眶卻紅了,再次狠聲重複:「我不信!」
「鬆手!」蘇卿安掙紮了下,沒弄開,語氣薄怒,命令道,「自欺欺人而已,隨便你。」
「你再說一遍。」岑舟逼近她,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相差無幾,雨水打在他身上,冰冷,寒意滲透到骨縫裡。
他心是冷的,渾身又是燙,大腦又難受又昏沉,好像有一把劍在裡麵攪動著。
那雙眼睛被雨洗過,死死盯著蘇卿安,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開口的聲音發顫到哀求,「你再說一遍啊,看我的眼睛,你說這一年都是假的!你說……你根本不愛我。」
蘇卿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岑舟。
眉眼是脆弱的,眼眶是紅的,語氣是哽咽的,組成了一顆破碎不堪的熱騰騰的真心。
千遍萬遍,隻是不想再被拋棄。
她現在可以把這顆心拚湊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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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一夕之間把它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