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屏幕熒光在昏暗的房間亮起,她該回去了,收拾好東西起身,手腕卻突然被人拉住,傳來一陣阻力。
“彆走……”
沙啞聲音無意識的響起,聲音極低,發沉。
柒安回頭看他,他沒醒,眉眼在昏暗中難得脆弱,修長粗糲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怎麼也不肯鬆手,像生病的人在尋求依賴。
良久,柒安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溫柔的安撫:“不走。”
裴緒硯夜裡的高燒反反複複,剛降下去又升了上來,柒安忙著給他降溫,連迷糊一陣也不敢。
她坐在床邊,看著他睡著的模樣,窗外的月光素色傾瀉,躍進臥室。
他的五官棱角仍然淩厲分明,斂著難馴的痞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拓下陰翳,似承了月色,竟也平添幾分柔軟。
那是在裴緒硯清醒時,很難得一見的特質。
其他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重要了起來,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通通拋到腦後,也能輕易原諒他所有冷漠和脾氣。
隻要他在,就會覺得心安,被賦予了山海皆可平的力量感。
“裴緒硯。”隻有在這個時候,柒安才敢跟他說話,口中小聲念著他的名字,回蕩在臥室裡,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心事,想抱抱他,手伸在半空中,僵住,又收回來,嗓音沙沙的,“裴緒硯……”
重複他的名字,重複著心動。
如此簡單的三個字,卻在她這裡勝過所有意義。
他睡著,聽不見她的話,呼吸平穩,鮮活得有種讓人想落淚的衝動。
柒安抬手替他撚了撚被角,指腹沾染著他的溫度,疲憊側趴在床頭,近距離的看著他的側臉。
眼前晃過那日暴雪,台球館裡燈紅酒綠,他夾著煙抬頭,雲淡風輕的問她,開始過嗎。
也許他們都太衝動了。
能否道個歉,然後回到從前?
女孩子壓抑細碎的聲音在無人知曉的深夜響起,像在跟他說話,又像自我反省,落在裴緒硯耳邊,他聽不見。
“那天我不應該拋下你去醫院的,不應該處理不好我和邵庭彬的事情,不應該讓你總是為我妥協……”
她說了好多不應該,最後笑,眼底閃爍著水光,像是水裡的月亮,一戳就碎掉了。
“再早一點,再回到那一天,我不應該不敢在教務處那天跟你說清楚,不應該失約。”
這些都是事實,是她的問題,小孩子都要為錯事付出代價,更何況是成年人,沒有人有義務永遠愛你。
女孩子的聲音哽咽心碎,回音一遍遍回蕩。
“我有在努力改掉了,但是好像,都晚了。”
他不要她了。
遇到他之後,好像快用光了這輩子的眼淚和道歉。
說一萬遍我錯了,能換回來一句我還愛你嗎?
柒安太累了,趴在床頭,聲音一點點輕下來,心裡空蕩蕩的,好像是被人一腳踢飛的易拉罐。
手腕突地被人拉住,她一陣心慌,在黑暗中對上他的雙眼。
“柒安?”
裴緒硯有些不適的皺起眉,半撐起身,燒的稀裡糊塗,身體發冷又發熱,疼痛中卻偏嘗到一絲慰貼,困倦昏沉又朦朧。
眼睛盯著她,叫出這個名字,聲音啞的厲害:“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