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傅容珩打傘過來的,一把黑骨傘,肅殺貴重。樔
他講究,用的東西都不一般。
出去的時候,楚今安跟在傅容珩身後,一直沒說話,心情低落。
走出醫院大門口,夜雨寒涼,淅淅瀝瀝,地上的水窪倒映灰藍色的天空。
雨水的冷一下子鑽入骨縫,也說不定是心冷,被傅容珩凍的,楚今安氣得想翻臉,想想又算了,吵不動。
跟他吵架是一個人的獨角戲,觀眾起碼還給兩聲笑呢,他冷著臉的時候簡直想讓人給他道歉。
突然間,垂在身側的手毫無預兆接觸到冰涼的溫度,一陣心悸。
從指間到掌心,他的手指修長有棱,強硬擠進她的指縫,無端纏綿,十指相扣。樔
將心底缺了一角的地方填滿。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雨水拍打梧桐樹,在楚今安心中掀起一場無人知曉的海浪。
“在想什麼。”傅容珩微側著臉,泛著一弧冷光,看不大清眉眼,給她撐傘,雨夜入畫幾分,徐徐問。
他沒鬆開她的手,沉默無聲,又堂而皇之。
楚今安方才隻是在想,他以前有這樣牽過她嗎?
在二十餘年的歲月裡,不是以傅四爺的輩分教導她,高高在上的冷疏離,或許曾經沉穩隨性地握住過她的手,帶她大步往前走,又或許忘記牽她,讓她在原地看著他漫不經心離去的背影。
總歸不是像現在這樣,緊密相扣。樔
答案是否定的吧?
楚今安記不清了。
他手上的紋路清晰微涼,像山又像海,竟也溫和而柔軟,化作她年少時的夢。
多少次,遙不可及。
“走了。”
清冽聲音叫她,對十指相扣的事頗為平靜,仿佛本該如此。
有些人掌心濕的像海,生出潮意。樔
於是海水漲潮,將人澆透徹底,一並將心頭結成的寒冰都澆化了,化作徐徐平緩的細雨。
楚今安哦了一聲,手沒抽出來,反握住他的手,跟上他。
明明無人注視,她卻好想把這幅畫麵藏起來,變成時光背後的故事,永遠不會流逝。
那皎潔的隱晦。
兩個人一同離開醫院,瀟瀟暮雨不斷,似誰的心神鳴蕩,在道路上漸行漸遠,身後的醫院長久地亮著燈,模糊了他們的背影。
一把傘能有多大,足夠兩人肩挨著肩的避雨。
後來楚今安回憶起那年那天的夜,隻記得那場雨不算磅礴,路也不漫長,她剛好在一個人的傘下走過一段路。樔
傘下十指緊扣。
那年夏天七月的北城,賭書消得潑茶香,大夢一場。
七月的雨下個不停,天總是潮濕的,直到後來入了八月,蟬鳴發出聲嘶力竭的叫聲,連綿不斷的雨才徹底停了下來,天氣轉而悶熱,熱的人在屋子裡待不住,恨不得放滿冰塊。
每逢這時候,楚今安都恨不得黏在四哥身後,他體寒,消暑。
那時白茶清歡無彆事,她閒暇時在他的書房一待就是一下午,老舊的留聲機流淌著她愛聽的戲曲,光影模糊了時光,抬眼就是他。
再後來,是八月中旬,南方站事起,國外也不安生,山河動搖著,弄的人心惶惶,不知道會不會打到這,北城還算安穩。